天色已是黄昏,远远地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郑县守军和城下两千已经安营扎寨的匈奴人眼中。
“咦?”胡人领兵的邓姓将军站在营帐外面的高台很是疑惑,扭头和一旁的属下说:“为何不见那个羯人奴?只有刘校尉手下两百来号人押送?你遣人去问问。”
“报~~”
“说”
“对面领兵校尉,遣了几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相禀。”
“哦?让他们进来,到帐篷里说话。”
不一会,六个大汉,走进帐篷下跪,“拜见将军!”
“你们有何事说吧”
“请将军将无关人等遣出。”
“呵,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邓将军有些恼怒,将手中把玩的金樽拍在案牍上“这里面都是我心腹之人。”
“诺!”为首的大汉低着头回答道,“骠骑大将军将反!羯族将反!!”
“你说什么?!!”,“咚!”,邓将军失手一滑金樽掉在了地上,“你们出去几个人看着门口。”帐篷内留下了大汉一行和四个护卫。
邓将军将金樽捡了起来,擦了擦,“可有证据?”
大汉从身后捧出一个包裹,“在这。”
“拿过来吧。”
“将军请看。”正当帐内的匈奴人被正在打开的包裹,吸引了注意力时,大汉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抓住将军的领口,一刀捅穿了喉咙,其余人已经同时摸到了,其余匈奴人身边抹了脖子。
“将军,现在怎么办。”
“待在帐内,我出去应付,等我咳嗽声,你们出来解决掉卫兵,然后去放火。”将军整理了下衣服,取了一枚符节走出帐外,外面已经点燃了火把。
他对帐外的卫兵晃了晃符节,用胡语道,“将军有令,让营外的兄弟们进来用膳。”
领头的卫兵领了符节,前去接人,他转过身来,冲着其余卫兵猛的咳嗽了起来,卫兵正欲骂却身子一软倒下了。帐中的人一拥而出,四下去放火。.
流民群后部,公主正焦急的在询问米叔:“米叔,兄长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怎么还没有信号啊?”
“不会有事的,将军英明神武怎么会倒在这种事情下。”米叔虽然眼中带着忧虑,但仍然宽慰公主。
忽然,从前面窜过来一个汉子,“司马,营门开了,出来了个人通知骑马的兄弟进去。”
“好,通知兄弟们策动流民,让他们动起来。另外通知葛将军一定要放近了再冲。”
“诺!”旋即一道道人影消失在流民群中,逐渐的,流民群被前面有吃食的说法,加上有人带头,给鼓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百人的骑兵队靠近营门时开始了加速,守门的士兵看着情况不对,刚想摆上拒马,却被一阵箭雨给射成了刺猬。
在外面行动的同时,营内也燃起了大火,传来大喊,“走水了!”,营地里一时间,乱作一团,胡人们正想救火,却传来喊杀声,逼得他们惊慌失措,一个千人长举着火把,正准备组织人马反击,却被将军瞅住机会,一箭射死,刚聚集起的人马四散而逃······
~
~
~
郑县城楼上,县尉正欲开城门出兵,却被县令拦下,“子安万不可如此,胡狗历来奸诈,说不得就是他们的阴谋。”
“府君,睁眼看看,外面的胡狗明明就是败了,此刻出去岂不是大获全胜的机会?”
“这~哎。”县令唉叹了一声,“子安,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是怕胡狗的阴谋,我是怕那群流民啊!这也是城中三老乃至各家大户的意思,你明白吗?没他们同意,你恐怕是调不了一兵一卒,开不了门的!”
“可恶。”县尉一拳砸在墙上,恶狠狠的看了周围若无其事的士兵一眼,走下楼去。
县令怔怔的看着楼下的厮杀,长叹一声,也下楼去。
~
~
~
城楼上下的厮杀声逐渐小了,持刀的汉人士兵维持着,领粮食的队伍。
“怎么样?兄长,他们答应开门了吗?”
将军摇了摇头,“去喊话的兄弟,刚说完,就被一阵箭雨给逼了回来。”
“可恶!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一旁米叔开口了,“公主,不必气愤,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无论哪个县都不敢让这么大的流民群进城,他们都怕负担不起,只有去华阴了,看先去的少年营布置的如何。”
“嗯。”将军点了点头,“他们不让进城,我们只有快点赶路,虽然沿途破坏了所有的桥,还放了一把火,但后面追着的骑兵一人双马,很快就会赶上来。米叔,通知下去,吃完饭,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立刻启程,实在走不动的,用车给我拉着走。”
~
正当他们在休息的时候,羯人胡骑这边。
“将军,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通行了。”
“嗯好,我一定要让那些汉狗不得好死!”他看了看文士,“啊,先生,不是说您。”
文士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无碍。”
有了车马和粮食,流民群的速度明显提快了,用了一个半时辰不到,就赶到了方山河。可是在过了河后,流民群却不愿意动了。
将军打马从后面,赶到米叔面前,“米叔,怎么回事?”
“将军,这些流民认为没有的敌人了,加上刚才没能进城,对我们有些抵制,想要待在这儿休息。”
“有人在鼓动吗?”
米叔迟疑了下,“人群中是有些原来的乡间望族在串联,想要从我们这儿要走粮食的分配权。”
将军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挑几个闹得凶的人,提出来,在人群面前杀了。”
随后赶过来的公主,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大声反驳,“兄长,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不行吗?”
“如果是平常,我肯定会跟他们讲道理。”将军转过来盯着公主,语气加重,“但,现在是后面跟着追兵!撵着我们在跑!乱世当用重典!”
“如果是二师兄在这,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这要是你二师兄,只会杀的更多!”将军一挥手,“好了,不必再说了,米叔,带人去把人挑出来。”
“诺!”
不一会,在叫骂声中,十来个穿着、精神比一般流民要好的人被拖出了人群。
将军走上前,选了一个人,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男人对着将军叫骂:“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是太原王家人!你敢杀我?!!”
“呵!”将军轻笑一声,抓住他的头发,低声和他说,“你是太原王氏,我也不差,我是琅琊王氏嫡脉,你死在我刀下,不丢脸。”
说罢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就提在了他手中。他寻了一块大石头,跳到上面,提着滴血的头颅,提气,冲着鸦雀无声的人群大吼,“我知道,你们吃饱了!开始想更多的东西了!”
他顿了顿,“但是!我要很可惜的告诉你们,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后面还跟着三千胡骑!如果你们想再回到今天早上不人不鬼的样子,那就在这儿待着吧!!”
说完,下令将其他几人斩首,让部属挑了够两天吃的粮食,直接放慢速度率队离开。
呆在原地的人群躁动了会儿,很快就跟了上去。
~
~
~
在人群停留的时候,壮汉所率领的羯人胡骑,已经到了郑县前的营地,看着残破的营地,壮汉赤目欲裂,他一手卡住文士脖子,“你个该死的汉狗!!不是说邓将军在前面,无妨吗?!!”
文士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来,左右侍从,连忙士拉开壮汉。
“咳咳。”文书摸着脖子低头连咳几声,眼中狠毒的光芒一闪而逝,换了副笑脸抬起头来,“将军何必如此动怒,邓将军这些五部众不是向来与你关系不好吗?若此次将袭击他们的汉狗全部解决了,那岂不是既立了大功,打了他们的脸?”
壮汉怒气稍平,“那倒也是,这些废物本来就不值得一提。”他瞅了瞅文士被卡出痕迹的的脖子,“不好意思啊,先生,刚才没收住手。先生可怨我?”
文书面带微笑:“没事,没事,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人都有失控的时候。”
“那就好,毕竟先生还是我的左膀右臂嘛!哈哈!”壮汉笑了笑,“对了,先生,你看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城了?”
文士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按照汉狗的脾性,他们是不会放这么大群流民入城的,这些流民应该还在前面,全力追击,估计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追上了。”
“那好。”壮汉扭过头对随从吩咐道,“通知儿郎们,不必爱惜马力,全力追击,追上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再约束!”
“诺!”随从略带兴奋的回答。
~
~
~
“将军,这样下去可不行,未到华阴我们就应该会被追上!”米叔低声与将军交谈。
“嗯,我知道。”将军拿出堪舆图在上面比划,沉声应道,“看来我们还要再伏击一次。”
将军看着图沉思了片刻,“这样,米叔,你和葛兄带一百兄弟,继续送他们去华阴,将粮食分给他们。”
将军想了想,“我把调兵印信给你,加上我私人的印信,你去潼关求援,守潼关的刘暠是我鬼面军出来的,与米叔你十分熟悉,他肯定会派兵来助。嗯,把姌儿带上。”
“那将军你怎么办?”
“我?”将军笑了笑,“大丈夫当战死沙场,再说了这么多兄弟在这,我肯定留下来带兄弟们阻击他们。”
“将军!”米叔焦急的说,“让我替你吧!你身负重担,不能折在这啊!而且你这样,让我以后到了地下怎么和家主交代!”
“米叔。”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将者若不能身先士卒,又怎能让兄弟们拼命呢?再说了,叔,你已经为我乃至王家做的够多了,不必了。”
“小琢!”
“叔,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将军轻松一笑,把两个包裹递给米叔,“对了,若是我真没了,带着少年营把这个交给祖叔父或李教习,让他们接诏。还有,请他们派人将姌儿送到建康王家。”
米叔迟迟不肯伸手,将军扳过他的小臂,硬塞在他怀中,“米叔,笑一笑,我又不是一定回不来了。”
米叔充满皱褶的老脸,勉强挤出一朵花:“诺。”
五百骑兵分成两波,一波在集灵宫旧址布防,另一波则带领流民前往潼关。
~
~
~
一个半时辰后,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罗敷河畔,看着未被破坏的木桥和对岸被堵住的道路,壮汉示意随从挥旗停了下来,他喊过一个嗓门大的胡人耳语几句,胡人走到桥上:“不知是哪位将军在此,可否出来一叙。”
在胡人喊话时,壮汉吩咐部属将弓箭准备好,一出声,就向那攒射。他还不忘和文书炫耀,“先生,你看我此计如何?”
文书士笑着捻了捻胡须不作回复。
集灵宫两旁树林里,一个军候低声问道,“将军怎么办?”
“放箭,然后撤进集灵宫。”
“嗖,嗖。”从两边树林射出,一阵箭雨,胡人变成了刺猬倒在地上。
壮汉见此情形,不由得勃然大怒,“给我冲!”
文士连忙拉住:“将军何必如此急躁,我有一计。”
“先生不妨直说。”
“我们也可以学他们。”
“先生是说用火攻?”
“对,用火逼他们从林中出来。然后再挨个收拾他们,”
“先生此计甚妙!”壮汉抚掌大笑,“哈哈,来人,通知下去,上火箭,给我把对面林子点起来!”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对面林中的火已经渐渐小了,全无任何动静。
壮汉黑着脸,“先生可还有其他计策?”
文士脸一阵青一阵白,“看来敌军已经撤了,将军,我们应该赶快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