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四年九月十四,未到黎明,华阴、潼关两城的县衙前的和各坊的空地,沿着头一天架起的栅栏,已经男女分开,规矩地排了几路长队。巡逻队早在半夜就架起了一溜火堆,进行照明。
空地边的栅栏旁,挤满了如后世送孩子参加高考一般的家长,
一个家长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还不开始呢?”
“对呀,怎么还不开始呢?”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诶,你家孩子几岁?”
“都十二了,你家的呢?”
“嗯,要比你家小些,才十岁···”
······
周围的家长们不管认不认识,都热切的讨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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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时辰,太阳才从平地升了起来。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时。
“来了!”“来了!”伴随着一声声兴奋地惊呼。
各个报名的地方,一队身着青色袍服的充满书生意气的青年们,齐整的快步走到队伍最前面的桌后坐下,铺出纸笔,后面紧跟着的黑色劲装的士兵抬着十几箱东西放在身后,然后站定。
“报名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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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杰和他的两个舅舅,加上家中部曲的子弟也排在队伍中,李靖排在第一位,正和自己的侄子闲谈,“杰儿,等会我们和登记的夫子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把我们都分在一个夫子门下。”
“对,我们要分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放心,少主,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对!”“不错”
听见这话的齐家大小子,齐大和各部曲子弟立刻表忠心。
温杰却摇了摇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杰儿为何这么说?”
“舅舅你看前面。”李靖顺着温杰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刚才一直在观察,发现每一个人领东西的地方都不一样。”
“什么?”齐大不由得惊讶,“少主可曾看出他们的规律是怎样的吗?”
“未曾。”温杰沮丧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规律,哦不,有一点,穿得较好的多在北边这几处领,较差的多在南边那几处领。”
“难道是看出身?”李靖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姊夫不是说少年营不看出身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有等到我们了才知道。”
很快,一行人就排到了前列。
“你好。”年轻夫子和李靖打了声招呼。
李靖恭敬地向他回了一礼,“夫子好。”
“嗯,你的姓名是?”
“李靖。”
“年龄呢?”
“十四”
···
问了一堆基本信息后,夫子开始切入正题。
“可识字?”
“略微研习过经义。”
“哦?”夫子兴趣提起来了,“可习过《荀子》?”
“略读过。”
“《天论》篇,你怎么看?用一句话总结。”夫子有些喜悦。
“呃。”李靖有些尴尬,“学生愚钝,难以阐述。”
“唉。”年轻夫子发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是我强求了,好吧,可能从大学中任意选一段为我阐释?”
“嗯,我选‘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释义,这段···”
···
“好了,你是戊字班,去那边领木牌吧。”夫子将手上写好的两份文书加印,递给他一份,“对了,明天上午还要在这来,凭这文书和木牌有大夫会为你们问诊的。”
“嗯。”
待舅舅去领木牌后,温杰紧跟着上前来,又是一系列问话后,年轻夫子将文书递给他,“去那边领木牌吧,己字班。”
“夫子,我想回答您刚才提的问题。”
“真的?那你快说说。”夫子有些兴奋。
“我认为荀子的意思就是,这世间一切都是有规律的,但一个王朝的更替和天命无关,只在于皇帝怎么去做!”
“杰儿,你胡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李岷赶紧呵斥,把他拉到身后,向夫子道歉,“夫子,对不起,这只是小孩的胡言乱语,请您别放在心上,我们家与国公···”
“好!好!”夫子称赞两声,打断了李岷想要自报家门,一把将温杰抢了过来,“你来说说,你为何这样理解?”
“回夫子。”温杰宠辱不惊,表情淡定,“在家闲时,家父曾给我讲过,过去诸国的兴衰故事,结合魏代汉、然后曹魏又失国,现如今天下大乱,我心中一直就在想天命与王国更替的缘由,而后来学习了天论一文,结合荀子所讲,我就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见解,虽不全对,但也算出色。”夫子赞赏的点点头,将文书撕掉重新写了一份,“你去丙字班吧,不过不可骄傲,入学后三个月,还有考核,考核不过,会被降到下一级的。”
“谢夫子。”
“好了,下一个”
···
很快就轮到了齐大,在夫子让他去辛字班时,他眼珠一转,“夫子,我也想回答刚才的问题!”
夫子好笑的看着他,“不,换一个吧,你不是读过孟子吗?你随意给我背一段出来,再解释解释。”
“这~”齐大有些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背出一段,“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莫非···”
“好了。”夫子笑着,打断了憋红了脸,也未能憋出莫非下面的话的齐大,“治学不可好高骛远,你还是从基础学起吧。”
齐大红着脸,“是。”灰溜溜地到一旁领木牌去了
···
华阴县城这边,戴着幂篱的潘家三姊妹,被迎进了一处布置简单,却不失大气的会客厅,带头的女子各交给三姊妹一封厚厚的书信,“大师兄说,这些年,你们经历的事的前因后果都在里面了,你们自己先看着吧,等会大师兄得空,会带着诸位有空的师兄弟姊妹为你们接风洗尘的。”
“谢过这位娘子。”三姊妹行了一礼,各自坐下浏览起书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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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妹都带着震惊的神色,放下手中的书信,相顾无言。
还是潘家大娘子先开口,眼眶泛红,略有些生涩,“虽然我们三姊妹没有血亲关系,但在我心中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阿姊!”还是最小的小娘子先忍不住了,扑到阿姊怀中痛哭起来。二娘子也控制不住,搂住姊妹开始抽泣,一时间,房中幽瑟回荡。
过了许久,三姊妹才恢复了平静,相互整理了下妆容打扮。
“好了。”大娘子开释妹妹们,“从今天起,我们三姊妹再也不用过提心掉胆的日子了!所以我们今后一定要每一天都过得顺心如意,绝不掉一滴眼泪!”
“嗯!”“嗯!”
“不过阿姊,你要是将你的嫁妆分我一半,我就更高兴了!”调整过来的二娘子,开起了大姐的玩笑,“毕竟是传说中石家的秘藏诶,哦不,就一小点我就满足了!”
“去你的,你这见钱眼开的小妮子。”潘,哦不,应该是石娘子佯装生气,又莞尔笑道,“你又不是没有嫁妆,而且你有夫婿吗?不过,要是你像小妹,这样有个未婚郡王当夫婿,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这事,你说是吧,笉妹妹。”
正在隔岸观火,傻笑着的陆笉,没想到自己也被拖入其中,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潘娘子也挽过妹妹的手臂,“不行,我们到时候,得给未来妹夫一个教训!可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地娶走我们的宝贝妹妹,他一道命令可把我们三姊妹给坑惨了!”
“对,我们得给他一个教训!”
“不是,固兄长他不是故意的!”陆笉一听这话,急眼了,脸更红的争辩着,“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
“哟,还没成亲,就护上了?成亲后那还得了?”潘娘子装作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就不认我们这两个阿姊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什么意思?”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