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站着看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无论是段南枝,还是萧恪,都是极其自我的人。
为什么到了姬无淫这里,竟然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瞪大了眼睛。只听他继续说:“我不想让你为难。阿香,不要为了我做任何事。”
脸上有湿热滚过。
我为什么会流泪呢?
仿佛又回到我做尉迟龄伽的时候,我为了他,走进了河里,放弃了自己。
但我一直没想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只是因为这是设定好的剧情吗?可我的难过和开心,都是真的。
就像此刻,我知道未来的一切,却忍不住眼里的泪。
这是为了什么?
胸口闷闷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着,堵的我喘不上气,眼里泪更流。
无淫靠近我,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包裹过来,我竟瞬间闻不到那诱人的人肉味了。
只有他的味道,他的声音萦绕着我,像纠缠的棉线,将我一层一层地尘封起来。
记忆中,有什么在打开。
漫天飞舞的比翼鸟,洁白的纱幔,太阳神车,打扮得喜气洋洋的金乌鸟。
还有我泛着流光的墨色嫁衣。
层层叠叠的裙摆旖旎,我坐在梳妆镜前,夜明珠照得一室柔光。
地藏王菩萨为我笼起面纱,轻笑着对我道:“小阿流,这么早嫁人,可不要后悔哦。”
记忆戛然而止。
所以,我后悔了吗?
回过神看无淫的脸,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另一只手拉起我的手。
他有些贪恋地摸了摸我的手心,痒痒的,像有小虫爬过,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
我有点慌乱地看着他,把手往后一缩,问道:“你干什么?”
他却自说自话,
“阿香,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宠物的喜欢,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牵挂和陪伴。”
“你一直一直都住在我心里,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想一直养你,养到你死为止。”
“我不想做什么捉妖人,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见我想见的人。”
“你知道吗,刚刚我听到父亲说我是半妖的时候,我竟然有一丝丝高兴,因为我离你,又近了一点了。”
他絮絮叨叨说完,转过头面对着姬老头,一脸诡异的笑容。
“父亲,我不想做人。你对我的期许,我不想要。”
“做我自己,有这么难吗?”
我的大脑像被钝物击中,灵台一片混乱,纷纷扰扰的回忆再次冲入意识海。
“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微微低沉的嗓音被汤谷的热风吹到耳畔。是段南枝。他似乎躺在我身侧,脑袋枕着手,像个稚气的孩子。
语气里竟然满满的盛着委屈和无奈。
我抬头看。
无淫正露着一口白牙,咯咯地傻笑。他的眼睛湿湿的,倒映着我的三只蓝眼,像夜幕里的忘川,燃起幽幽鬼火。
手上力道突然加大,我看到,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起把匕首插入了心口。
他的眼里还是含着笑,笑得开怀自在,仿佛丢去了包袱的小骆驼,在沙漠里跑得欢快。
他安安静静地倒在我怀里,嘴巴一张一合的,我木木地凑过去听。
“早知道就不捡你了,笨蛋。”
他合上眼睛,我的眼里有湿热的泪,又酸又涩地钻出心口。胸腔里那块石头越来越沉,压的我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眼前只有无淫的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像被掏空了芯子的树,只剩下冰冷的表皮。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无法体会到心动和心痛了。
也许是我忘了,也许是我不曾体会过。
菩萨说,我只是弄丢了自己的心,缺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东西。总有一天,我失去的那个叫做七情六欲的东西,它会找到我,让我感受到痛苦和快乐,感受到多情与无情。
我觉得,现在,它好像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