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袭只持续了一小会,叛军大部便都撤走了。他们不知道来袭的具体有多少人,只觉得漫天箭矢呼啸而来,而且他们的首领赵慈负伤严重,此刻他们只想迅速回到叛军大营救治赵慈。赵二等人拿着刀剑,还想去追,被甘宁拦住。甘宁虽然嗜杀,但也明白此刻不是追击的时候,穷寇莫追,况且他们自己本身人少兵械也不足,万一叛军回过头来硬刚上一波,必然损失惨重。本来李显他们面对这么多叛军胜算是极小的,但是擒贼先擒王,李显做到了。李显走向那中年文士,拱手客气道:“这南阳兵乱,四方涂炭,让先生受惊了!”中年文士此刻却表情异常冷静,但是也抱了拳回礼,言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只是不曾想,这兵乱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李显哈哈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今日就算不遇先生我等亦会和这叛军死战一番。我观先生仪表不凡,临危不惧,异于常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李显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中年文士绝对不是一般人,故而有此发问。中年文士扫了一眼李显身后的众人,然后说道:“我本一寒门士人,带着学生来南阳拜访友人,不曾想刚入南阳,竟遇了这群贼人,幸得诸位相救,不胜感激!”李显自然一眼便识出此人乃推脱之言,很明显,赵慈亲入邓县,分兵五路寻找,只是为了他这个普通的士人?但是人家不想说,他自也不好再问。“你这厮!我们好生救你,你却编些谎话来诓骗我等?”甘宁自然也听出来这中年文士并没有讲真话,暴脾气的甘宁气不打一出来,嚷嚷道。李显笑着说道:“先生莫怪,我这兄弟直性子。但他也是好意提醒,这南阳已被叛军攻陷八县之地。赵慈方才虽已负伤,但伤而未死,你们此行怕是也不得安生啊!”中年文士闻此却是一惊:“你是说方才那叛军头领是赵慈?”“自然!实不相瞒,赵慈带了两千多人从蔡阳入了邓县,兵分五路,一路南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除贼良机,故我们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不成想他们竟是为了先生而来。”李显如实相告,不知怎么的,李显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坏人,他可以完全信得过,此时的他。已经将师傅离开时的嘱托不要随意相信他人,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听到李显这么说,那中年文士却脸色严肃下来,陷入了沉思,李显又说道:“不知先生所去何处?此行凶险,若是需要,先生亦可随我等一同北上,也好有个照应。”“那就多谢诸位壮士了!不知诸位壮士高姓大名?”“李显,字潜龙,这是我义弟甘宁,字兴霸……”李显为那文士一一介绍道。中年文士也一一抱拳问候。既然李显等人相邀,中年文士也不客气,于是与李显等人暂且同行。他看得出,这群人并不坏,但是他却没有放下戒备。跟着李显他们走,总比自己两个人北上安全些。李显也是欣然同意,甘宁似有所不悦,还在为这中年文士对他们隐瞒的事耿耿于怀,李显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轻声道:“兴霸勿怒,说不得他真有苦衷呢?”其实甘宁也只是好奇此人的身份,此时众人冒死救了他的性命,这中年文士却依然故意隐瞒,弄得甘宁心里憋屈的很。
其实此时好奇的又岂止甘宁一个人,在座的众人包括李显,也都好奇此中年文士的身份,堂堂叛军首领,冒险进入敌方地界,只为了这两三个人?此人身份不寻常是肯定的,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李显猜测,此人要么是一方巨贾,要么是在南阳甚至在整个荆州都名望极高之人,总之,捉到此人,对叛军来说会有极大的好处。想到这里,等等,还有一个可能,李显转过头,开始细细打量那中年文士。此人面色焦黄,眉毛稀松,胡须夹白,眼角上刻下深深地褶子,虽是中年,却显老态,但那双眼睛却是清澈深邃,仿佛能够洞穿这世上的一切。此时,李显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中年文士随李显等人出发,却是向南方前进。中年文士问道:“我们此行先去邓县县城,怎么又往南郡去了?”李显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有一艘大船停靠在南郡地界,离此地不远,此去邓县县城,一路上说不得有叛军埋伏,乘船北上,是最便捷又安全的做法了。”中年文士点头表示理解,心中赞道:这群人虽年少,却有勇武。这少年头子李显射术精湛,思绪敏捷,头脑冷静,知进退不貌失;其义弟甘宁虽性急了些,却勇武非常,大胜之余能不追穷寇,也能见其心志不俗,其余众人也皆勇武之辈……
因为此地已接近南郡,所以没过多久,众人便寻得了当初藏船的地方。几个月没动,船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土。踏入船舱,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这河面上湿气重,少不了腐烂发霉的地方。说来也是奇怪,要是有人住在里面,就是放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腐败的这么快,就像房子一样,有人住就算三十年也没事,没人住的房子可能十年八年就倒了。船舱里还有不少谷物,不知还能不能食用。
见这情景,中年文士怎能不明白,这群匪里匪气的人,是彻头彻尾的水贼了。本来还对这群人另眼相看,可既然是贼,又不得不有一个提防之心了。中年文士如是想道,只是表面上依然不显山不露水。那随行的少年凑到中年文士耳边低语道:“先生!我们怕是刚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了”中年文士示意他不要多言。
上了船,不待多歇息,大船就向北行驶而去。离水数月的众人又回到了水上,都很兴奋,尤其是以前甘宁手下的毛九那帮人,更是欣喜非常。那中年人一人独自立在船头,望向远方,两岸河水缓缓流过,但中年文士仿佛未看到一般,依旧盯着远方。此时李显从身后走了过来,似有所言,踌躇了半天,李显终于说话了:“先生!我有一言,沉吟已久,不知当不当讲!”中年文士转过身,笑着说道:“壮士,但说无妨!”李显喘了口粗气,说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看不透你。更令我看不透的是,我发现你身上似有股阴郁之气,但却不曾察觉你有病态,我行医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中年文士听了李显的话,却没有回答他,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行医?你不是……”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我兄长他本就是神医!”不知何时,甘宁已来到了船头。“我兄长不仅是神医!他可是救了全郡人的性命!”听到甘宁如此说,中年文士甚惊,望向李显,抱拳道:“你就是在南阳广散药方,控制了瘟疫的那位小神医?”很显然,李显在南阳所做之事这先生也曾耳闻。被甘宁这么一夸,李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还是客气了句“神医之名自不敢当,也只是尽些薄力,以解百姓之苦而已。”此时这中年文士紧紧盯着李显,想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这时这中年文士突然说了一句话,令李显神色一震——
“我姓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