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书房,有一名戴银制面具的银甲侍卫站立身侧,李昊天摊开今早送来的那卷卷宗,提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圈,陷入沉思。
“陛下,顾相到了。”吴官子徐步走进来,躬身轻声说道,音量和柔度都恰到好处,不至于惊扰圣驾,又能让圣上刚好听清。
李昊天并不抬头:“请顾相进来,摆椅上茶。”顾从延缓步走进御书房,吴官子已提前把椅子安好,顾相坦然落座点头致谢。
李昊天放下笔,抬起头把卷宗递给顾从延:“顾相,你看看。”
顾从延仔细阅读完卷宗,舒了口气:“看来当年江湖清洗的不够干净啊,修罗场的气焰是该打压打压了。”
李昊天从案桌上一个金鳞匣子里拿出一块银色令牌交给旁边的银面男子,那银甲侍卫接牌后一闪而逝。
当夜有数十名不同身份的年轻人在长安城被抓,次日清晨被绞杀于玄武门校场行刑台,罪名一五一十张贴在行刑台布告栏上,所犯罪行触目惊心,有刺杀当朝王侯,有灭东城商贩五十余口,总之近三年里长安城的大案一一昭雪!囚徒们身上无一例外挂着一块修罗的牌子。
另一边距长安城三十公里以外的野猎场擂鼓已起,五洲朝会最后一天野猎正式开始,大宛、南陵、东夷、云洲、大唐野猎队伍分五个方位进入皇家野猎森林。
按照往年的一贯规矩,野猎优胜国将获得大唐相赠的厚礼,优胜队伍对长也可以向大唐索取一份赠礼,只要是在李昊天可接受范围内均可。所以野猎的较量异常激烈,野猎场上各凭本事,没有弯弯绕绕的合纵连横,各国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大唐皇家野猎场范围极广,动物众多,黑熊、野狼、猛虎大型动物碰上的概率极大,确实也让野猎将士们激情澎湃血脉喷张,大唐野猎甚至比草原围猎更有趣,毕竟草原围猎围住的都是食草动物。
白牧之作为野猎护卫将领早早安排好十队巡逻将士,二十人为一组带上信号烟花巡逻山中。白牧之还另设十人小组登上山顶高出瞭望台以旗语与十队巡逻小组联络,互通信息,以保障所有的游猎队伍情况都在可掌控范围之内。
白牧之为了便捷换上了中原改良后的胡服,头上绑了一条白色带子,倒是挺有草原儿郎的意思,只是多了几分隽逸。
一切安排妥当,他独自带上弓箭穿行于林间。三年前白牧之随队野猎,与队伍走散,被十数头健硕的狼群围住,当时是太子湛救下了他。
白牧之清楚的记得那狼群中有一头雪狼生得尤为威猛,除了头上有一撮火焰狼毫,其他毛色如雪,眼眸黑亮深邃,就是它跃上小山头嚎叫引来了狼群,后来太子湛抵达的时候,那头狼已不见踪影。如果能抓住那头狼用那狼毫做一支笔给慕兮应该挺不错。
野狼谷的方位地图上并没有标出,白牧之凭记忆往深处搜寻,整整一上午还未找到。于晌午时刻碰见了云洲云离公主所带领的队伍正在野餐,有凌霄、蓝浔护佑左右,显然已收获颇丰,甚至猎到了一头黑色熊罷。
身穿一身紫红轻铠甲的云离小小年纪颇有侠女风范,撞见白牧之后硬是要把最大的驴腿肉分给他,白牧之笑着停下来。云离喋喋不休极为兴奋的说着野猎熊罷的惊心动魄,反复描述最后一刀毙命是她的杰作,还拉着白牧之去亲眼看了那斜斜的并不在要害的一刀。
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让白牧之一定要把这番经历讲给林无尘听,最后让白牧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话带到,小姑娘才作罢,又递给了白牧之一壶水才与白牧之分别。才离开没多久又纵马折返回来给了白牧之一捧不知哪里摘的野果才又骑马离开。
白牧之捧着果子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这一天起码三万句话的小女孩要是在林无尘那冰块身边倒是热闹。”
果子看上去极为香甜可口却沾着不少泥,白牧之摘了一片大叶子包住果子,纵身一跃脚尖几次轻点便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就地蹲下把果子放小河里清洗起来,却忽然有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至抢走了他的野果。
白牧之回头一看,南陵王身边的那个秀气小子小野正拿着一颗果子放进嘴里笑嘻嘻看着他:“白师兄,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啊。”
“从来听说南陵王有一儿一女生反了,女儿英气威武已经是三十万骁骑将领,儿子长得眉清目秀只知玩乐不理国事,封了个逍遥王,可是你?”白牧之碰水洗了一把脸,站起身来。
“只顾玩儿有什么不好,本王倒觉得好得很。这颗看着就甜,给你!”那年岁不大的逍遥王挑了一颗红透的果子给白牧之,白牧之轻松接住扔进嘴里。
“你带着我,否则本王在这荒山野岭被狼吃了,你作为野猎护卫将军可不好交代。”那年轻少年一脸漫不经心的说着一件看起来很恐怖的事,又吃了一颗果子。
白牧之知道南平安应该就在附近,并不揭穿他:“那就要看你追不追得上我。”话音未落,白牧之纵身几次轻点水面荡起微波,谈话间已经在对岸潇洒落地,白牧之并不回头继续前行。
那逍遥王见此,扔下剩余的果子一剑出鞘,以剑铺路追随而上。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林间,那逍遥王始终隔着十丈远紧随其后,两人轻功显然不相上下。
到了林子深处一个灌木生长茂密的缓坡,白牧之突然停下来藏身在一株灌木丛里。眼见逍遥王就要一驰而过,白牧之顺手把他拉了回来一起躲在灌木之后,那白衣少年刚要惊疑出声站起来,就被白牧之一把抱住捂住了嘴。
白衣少年正欲挣扎看见白牧之定神望着一个方向,也顺着看了过去,前面是一个草甸深谷,深谷里一头白狼正藏身在一片齐身高的杂草里,只露出头顶的那撮赤焰狼毫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逍遥王眼神往周围一扫,毛骨悚然,约莫十余头狼埋伏其中,这是进入了狼群包围圈?!他抬头看了一眼白牧之,白牧之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便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逍遥王定神看着狼群,却发现狼的眼神注视着另外一个方向,显然狼群的目标不是他们。
顺着狼的眼神方向望出去,有一群约莫百余头以上的高山羚羊正聚集着吃草,显然还没有发现这近在迟尺的危险!逍遥王为那群羚羊捏了一把汗,看狼群渐渐逼近的围猎趋势,这是要全歼啊!秀气的王子抬头看了一眼白牧之,白牧之眼神凝肃极为认真的盯着狼群的动静。
狼群包围圈逐渐缩小,突然头狼瞄准羚羊群里最大的一头公羚发起了进攻,奇准无比的咬住了比它身体大一倍的公羚喉咙!顺势一拖,公羚摔倒在地血流不止。白狼并不理睬还未死去的公羚继续向下一头大公羚发起攻击!
有两三头如白狼王的狼群四处袭杀大公羚,转瞬间已有十余头大公羚被一口封喉倒下,其余羚羊群乱作一团四处乱窜,却被包围而上的狼群锁进一个圈子里瑟瑟发抖不敢突围。待大公羚被咬杀殆尽,遍地血迹,又有数狼从包围圈位置冲出加入战场,余下五头狼在外圈不同方向继续包围袭杀突围的羚羊。那些不敢突围的羚羊被狼群一头一头咬死,竟忘记逃跑和攻击,现场极为悲壮。
“好!值了!”白牧之沉声轻喝一声,右手抓着一捧草要往地上轻捶了一拳,眉飞色舞眼神奕奕!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羚羊全部被袭杀,仅有了了无几的羚羊逃出生天。狼群这时才开始吃肉,专挑肉好的地方下嘴,极为奢侈。
逍遥王一脸惊诧,在草原上狼群不计其数,但有狼群围猎的地方战场清理都极为干净,猎物身上除了骨头什么也不会剩下,那是因为草原上牧户多,少有野生羚羊群,且每年都会袭杀狼群,狼群猎物少生存艰难自然极简度日。
白狼王带领的狼群这样的绝对胜仗肯定不是一次两次,这是一群从不知饥饿的战神之队,所以才养成了如此跋扈一定要全灭猎物且奢靡到只吃好肉的作风。
那白狼王吃饱饮足,登上一个小山坡昂头冲天长嚎一声,底下的狼群成圈围着猎物转悠许久,像是在宣告胜利又好像是一场祭天仪式。
大唐,不仅铁骑剽悍势不可挡,连狼群都如此霸气外露。中原之风已豪迈至此,草原岂能屈之于后。
逍遥王不经意间扬起嘴角,眼神里有自信的星光闪耀。就在这时,白牧之说了一声:“走!”,没等逍遥王回应,白牧之自顾自拉起他的手便一纵而起,追踪狼群撤离的路线而去。
逍遥王低头看了一眼被白牧之拉着的手,眉头轻蹙一闪而逝,化作一缕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