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皇子早早醒了,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摆在桌上的剑怔怔出神。
白牧之进门看他没事,却没有观察到李澈的默然神情,拉着他洗漱整理完毕骑马往玄武门校场而去。
后面两日朝会,武较与野猎,林无尘作为大唐医馆医师自然也要去,但林思过还在睡懒觉,便先让白牧之他们先行一步了。
辰时三刻,一切准备好,两人准备出门却见一四马豪华马车停于门口。许云缺想去较场凑热闹自告奋勇的来给林无尘做马车夫了,许云缺见到思过满脸堆笑:“思过妹妹,来来来上车,这是特意为你安的垫子,又软又舒服。”
思过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思过从小就看不上许云缺浮夸富态的样子,从不给他好脸色。许云缺却非常喜欢林思过的真性情,多年来一直舔着脸对思过极好,一直护着她。
两人明明性格身份都相差极大,林思过是花一两银子都要心疼许久的孩子,许云缺却是一掷千金深怕钱花不出去的纨绔公子,因此经常遭白眼挨骂,但不知道为何许云缺就是觉得跟思过相处的时候特别舒服,接地气。
“你们知道吗,朱雀街昨晚发生了一件奇事,那么大的冰雹哐哐哐下了一整夜,好些大户家的房檐都给砸坏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头上还有一包,就是昨天出门被砸出来的!”许云缺比划了一个冰雹大小的手势,又撩起自己的刘海给他两看了看。
“吹牛,哪有那么大,哪有一整夜,明明就午夜开始下了半个时辰。”林思过鄙视的看了许云缺一眼。
“对对对,哈哈,思过妹妹,你怎么知道的?”许云缺大笑几声,对之前自己的夸大其词好不惭愧。
一路上,林思过今天出其意外的把晚上的事都详细讲给了许云缺听,她潜意识里觉得公子和白牧之不明白的事,许云缺这最接近红尘俗世的人也许会明白一些。
这些年来,总有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许云缺一听就透,许云缺说是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就懂了。人生的感受大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只不过各有各的经历罢了。
许云缺一路听得惊心动魄,表情万般变化,最后等林思过说完,许云缺竟然第一次久久没有发表长篇大论展示自己的智慧,只是叹了一声气。
林无尘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许云缺罕见的长叹,睁开眼睛看见许云缺少有的深沉表情问了一句:“怎么?”
“依我看,情不知所起,可惜两人都不自知。二皇子感情上迟钝,又肩负大唐使命恐身不由己,沐清雨性格又如此极端孤傲心狠手辣,只怕情深缘浅。”许云缺又叹了一口气,许云缺素来善于交际,擅察人心,说来说去这几个年轻人里只有他是真正的俗人,才懂俗事。
林思过两人瞪大眼睛,一脸匪夷所思,就连平时对诸事极为冷漠的林无尘也露出了一丝惊异的表情。
许云缺看着林思过的表情显然极为满意,故态复萌:“哈哈,思过妹妹,你看还是你云缺哥哥厉害吧,就白牧之,李澈,林无尘这三个傻子,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可怜了那沐清雨,白白受一剑;也可怜了二皇子,白白受无数刀。”
林思过默默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不会伤害他,一定……林思过抿了抿嘴。
“思过妹妹,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的,也会保护你不被任何人伤害,我保证。”许云缺咧开嘴笑笑,拍了拍胸脯,坦坦然然的说道,本来就是帅气俊逸的年轻小子,只是帅气常被富态掩盖,所以许云缺的颜值常不被大众发现。
这赤诚一笑,一脸灿烂如繁花盛开,许家有三公子,万里挑一。
林思过这一次没有瞪他,却极为开心的笑了起来,两个酒窝如梨花绽放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
林无尘也笑了,如三月春风暖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情分这种东西,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细水长流,就很好;复杂了炽烈了,便是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买卖,不值当。
玄武门较场,众人已齐聚了只差浑邪王一人。
“真是君王从此不早朝啊,浑邪王真是宝刀未老!”听大宛太子端说完浑邪王命令后面两天的一应事务由太子来直接负责,李昊天大笑三声。
没有人知道浑邪王只是拉着那女子的手说着十数载的相思,说完了人世间所有的情话,大醉了三天,用剑在那女子身上刻满了字,然后亲自一捧一捧土把那酷似苏娥的女子活埋了:“你不是她,她从不叫我大王,你去陪她,把我说与你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与她听。”那昙花一现的美丽女子只是一个信使罢了,带着尘世人的半生痴癫去了那冥间。
今天顾相带上了女儿顾七七,顾七七在闺阁和文人世子中大有名气,是一个颇为潇洒的大才女,写了一本名叫《红尘为庵》的书赚得长安一大把一大把的少女泪。有趣的是顾七七不拘常俗,与胭脂雾好几个雾首关系极好,常为他们谱词,传唱度极高。
但有人质问她身为宰相女儿结交胭脂雾有失大家闺秀体统,她便回复:“当年李太白流连胭脂雾三载写出佳作无数,不也成了大唐独一无二的大家?大唐民风开放,都是采风,男女有何区别?不像大家闺秀便不做大家闺秀。”
自顾从延拜相以来,顾七七便和皇宫贵族的子弟们一起学习,口才好文采好不拘礼俗,深受大家喜欢。此前还以男儿的身份参加殿试差点中了状元,好在翰林院把状元探花榜眼三位的文章给顾相审核时被看出了字迹。
顾七七并不知昨晚被绑之事,顾相却满脸严肃。白牧之看了看与平日天壤之别的顾相,扫视了一周参与校练五洲使团,今天比昨天多了好些人,有许多书院熟悉的面孔出院后归位,比如此时南平安就拄着拐杖站在南陵王身边,那楚怀越也站在大宛太子端身后!
白牧之再看了一眼云洲君所在的方向,现在场间就数他最悠闲了,他倒是选了一个好位置,亭子遮阳,旁边还有一棵打梨树开着花,林无尘,思过和许云缺也在那亭子极。
可怜的凌霄剑仙正被阿离公主和思过拉着剥瓜子,剥完之后装在两个精致的小盘子里,一个递给哥哥,一个递给林无尘,许云缺伸手去抓,被思过打了一下,许云缺也不生气,笑笑着自己抓了一把瓜子剥了起来。云洲君和林无尘两人竟然在下棋喝茶。
白牧之笑了笑,云洲君凌霄淡定的外衣下应该在等待今天的五洲局势变化。林无尘林思过许云缺才是真淡定,场间一切风起云涌都和他们没关系。
一场较练而已,这么多修行高手出现,应该是因为昨日朱雀大街那场冰雹,今天说不定会是一场硬仗。白牧之心里笃定,一旦有大修行者出手,太子湛一定会出现,他就是白牧之的定心丸,也是大唐的定海神针,甚至是五洲的保护神。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场间的情况,但他今日却一直失魂落魄,潜意识里一心想离开校练场去做一件重要的事,却始终想不清楚那件事是什么。
二皇子蓦然看到七七在冲他笑,他恍然一怔,昨晚的事情浮上脑海,缭绕于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