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朝会结束,众人互相辞别陆续回到朱雀大街各家官驿。长安城已宵禁,大唐归于平静,所有的喧嚣躁动都被夜色掩盖。
午夜,二皇子陪同白牧之护送完一众使者,正在朱雀街巡逻。两人两马正经过宰相府邸,有一道黑影扛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飞墙而出正好撞见两人,三人均是一愣。
那道黑影抬眼一看两人,眼睑霜花闪烁,毫不怜香惜玉的把那昏迷的女孩掷向两人,邪媚一笑,自嘲道:“倒了霉了。”
二皇子纵身一跃接住那可怜女孩,看到她的模样后,心下一惊,轻轻拍了拍那女孩的脸,温柔的说:“七七妹妹,醒醒。”
那道黑影原转身准备离开,突然眼神一凛停下脚步,手中生出一柄冰霜刀,冰霜刀刃面泛着白光在黑夜里一闪,冲着那女孩直刺而来。
二皇子来不及思考,转一个圈用身体护住那女孩,白牧之手一扬在二皇子身前一寸生成一道冰墙挡住了那冰霜刀。黑影见此眼神愈加冷凛,杀机倾泄,冷哼一声,五指摊开掌中幻化数刀齐齐飞出,攻势更甚。都是御冰之术,白牧之的冰墙转瞬间便被冰刀刺碎。
那黑影不依不饶,显然她的御冰之术不限于一寸之内,朱雀街上空冷空气开始凝结,有冰自那黑影脚底下开始蔓延,逐渐冰冻整个朱雀大街,房檐屋瓦上开始结冰,大有冰封朱雀大街之势。
白牧之一箭射向黑影,黑影以冰刀抵御箭矢,脚下的冰化又重结,如此反复。那黑影绝不放弃,朱雀大街气温骤降至冰点,白牧之脸色一沉。
“沐清雨,你疯了!快住手!”二皇子大惊,不知道这女子如何疯狂至此,那道黑影不必说自然是行事诡谲的沐清雨。
沐清雨冷哼一声,一身肃杀,倔强至极,誓要御冰封了这朱雀街。二皇子不再说话,沉吟片刻拦腰抱起那女孩轻轻靠与宰相府邸门檐之下,趁白牧之一箭射出沐清雨御冰抵挡之际,以极快的速度抽剑刺向沐清雨,沐清雨不及躲闪一剑洞穿胸口,鲜血如霜花凝结,沐清雨灵识退散,朱雀大街上空的冷空气凝结成无数冰雹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响彻整个长安街。
二皇子手握着剑柄眼神坚毅,沐清雨眼睑霜花转红,清冷一笑:“李澈,你说你记不得我刺了你心口多少刀,我来告诉你,从你十岁开始至今,我一共刺了你十一刀,把你送到医馆五次,提醒你吃药丸保命五次!只有第一次是你命大,现在你刺了我一剑,我们抵平……两不相欠。”
二皇子听完,慌乱恍惚,愣愣的看着沐清雨眼睑霜花复归于黑,眼眸孤傲,她轻微咳嗽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她一掌推出,二皇子连人带剑飞离一丈,剑尖淌血,一滴一滴滴在朱雀街道上。
沐清雨脚尖一点,纵身飞离朱雀街,片刻后消失于黑暗之中。二皇子右手紧握着剑眉头紧蹙,突然心口一痛,他拄剑半跌于地,捂住了胸口,十一刀刺过的那熟悉无比的铭心疼痛再次袭来,二皇子陷于昏迷。
白牧之连忙扶住他,扣了扣宰相门环,等有人把那女孩抱进去后,带二皇子往百草园而去。夜半,百草园却灯火通明,林无尘看了一眼昏迷的二皇子淡然说道:“他没事,身体对疼痛的记忆被唤醒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们在干嘛?”白牧之把二皇子放置于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喝下。等缓过神来,突然发现思过正在清扫地板,林无尘正在一个撒着不知什么花瓣的木盆里洗手,瞬间对两人半夜还在做家务的行为颇为不解。
“她来过了。”林无尘没有抬头,继续洗手,白牧之这才发现地上带血的冰霜脚印。
“哦……她没事吧?有你在想也没事。那阿修罗还真聪明,竟然知道要来找你。也对,是人伤得这么重都会来找你。你不问我们怎么打起来了?她可不是我刺的啊,我对女孩子下手没这么重,是他……不过那修罗刹也算不得女孩子。”白牧之指了指躺在床上眉头依然紧皱的二皇子,一连串说了一大堆,也就是在林无尘面前,白牧之啰嗦无比。
林无尘不为所动,倒是思过拉了一根小板凳双手衬着脸坐在白牧之面前一脸八卦的表情:“这些年这倒霉的二皇子年年被刺,有好几年还被刺两次,这次怎么反过来了?那女子差一点点就死了,受这么重的伤,脸色如常,也不喊痛。”
“她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濒死次数太多,生念太强,身体有记忆,所以活下来了。”林无尘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补充了一句。
林无尘难得说这么长的一串话,一字一句说得极简单轻松,白牧之却无比震惊,濒死太多次?书院的三个月她虽清冷不大与人接触,但时不时看她扎着辫子转着冰霜刀听课,也确实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已。
对于濒死的感受白牧之深有体会,如同一个人陷入黑暗无比的无底深渊,只有彻骨寒意和混沌,只有靠自己拼尽全力挣扎找回意识,意识稍弱便会被无限孤寂与绝对的安静所吞没。
她为什么会濒死无数次,又为什么生念如此强次次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白牧之还有无数牵挂与未了心愿,也许她也是一样。
白牧之看了一眼二皇子,白牧之一直以为这些年二皇子被刺心口要害次次活了过来是他命大林无尘医术精湛。
“她既然能刺杀十一次,次次成功,怎么可能杀不了二皇子?刺杀十一次,十次相救,那她为什么还要次次刺杀他?”
“今晚她明明是无意间撞见我们,本来就要放下那女孩走了,为什么又对那女孩动了杀念,甚至最后竟然不惜冰封整个朱雀街!到底是为什么?”白牧之对林无尘说道,这女子行事作风实在太诡谲霸道了。
林无尘摇了摇头,他只会救人,哪里会观心。
“七七,宰相府邸……糟糕!那修罗刹不直接刺杀却掠走宰相小姐,怕是跟明天的朝会有关!”白牧之恍然大悟。顾相从来恭谦待人,只是整个长安都知道他无比宠爱自己的女儿,又极为护短!
有一次顾家小姐出门被一侯府纨绔欺负,顾老头勃然大怒持剑而出,一介文人竟然杀了那侯府嫡子。侯府在朝唐上参奏喊冤,顾相持尚方宝剑立于金銮殿,不卑不亢怒斥侯爷养不教之过,一番说辞差点定了侯爷的罪!最后以侯爷道歉天子调节作罢,至此世人才知贤德谦和与人无争的宰相也有逆鳞,触摸不得!明天怕又要生乱了。
沐清雨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们,只是赶了巧碰上他们,动了杀念是后来的事,至于为何以后再深究,眼下还是大朝会要紧。沐清雨背后一定有主谋……或者是她自己想趁此机会掠走宰相小姐嫁祸五洲朝使,借此生乱,她有何图谋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