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热热闹闹的日子又开始了,这是白牧之最喜欢的氛围,加之鎏台一课白牧之混沌初开,灵识初生竟然可以修行,对身体的新变化极感兴趣。
他现在能做的也极为有限,比如巴掌大的蓝色冰焰,或者把杯子里的水变成冰,都是些唬小孩儿的把戏。虽然是北落院大师兄,但已经被北落院的修行者们无情嘲笑了个遍,白牧之却乐此不疲。
但奇怪的是自从可以修行以来,之前背得滚瓜烂熟的《万物生》一句也想不起来,连之前慕兮手写的书卷也看不懂了。
这天白牧之下定决心跑到后院找到了负责北落院的八先生,八先生身形魁梧肌肉结实,永远粗布麻衣露着古铜色的胸膛,腰间系一根麻绳。八先生是手上功夫的集大成者,拳法箭术刀法无一不精通,目前五洲军营的教头几乎都是北落院的弟子。
八先生常年于后山瀑布下练拳,出拳极快极狠,一拳可碎裂一洪瀑布。箭术精妙,从无生灵可在八先生箭下逃脱,一箭可穿十树。刀术出神入化,如生六臂毫无破绽。拿八先生的话说,这就叫功夫,是肌肉里积蓄的能量,靠的是日复一日的勤加苦练。八先生身形又极快,八先生曾说过如果对上世间最强修行者,一秒定胜负,一命抵一命,因为修行者只来得及出招来不及回护。
修行者但凡近身无一不是血肉之躯,一箭或一拳即可毙命,最怕的就是修行者激战正酣有沐清雨这样专擅抓住修行者换气空档偷袭的刺杀高手,往往刺杀成功率极高。所以惜命的修行者上战场一定会有一名好的近身护卫。
八先生就曾是夫子的近身护卫!只是对决者何人,实在太久远,白牧之并未听人提起。但依结果来看,多半是夫子胜了。
白牧之的手上功夫全是八先生那里学来,已经通过考核可以以史无前例全科甲等的成绩毕业。
今天白牧之就是要来跟八先生沟通转院的问题,毕竟他已经从北落院毕业,现在灵识生长可以修行,那么转修行学院应该是极好的。
还未及靠近,八先生朝白牧之方向射出一箭,白牧之极速弯弓搭箭对射一箭,两支箭在距离白牧之十丈远的地方箭矢相触,白牧之箭落地,八先生的箭却直直射来只是减了一些速度。白牧之再搭箭,如此三次,八先生的箭慢了下来划一个小弧射在白牧之脚下。
“师父,你是想杀谋杀亲徒啊!”白牧之弯腰捡起箭矢一跃而至八先生身边。书院其他先生都只能称之为先生,而八先生才是这些年一招一式真正传授武艺的师父。
八先生不说话,一拳击出,白牧之慌忙扔掉箭矢双掌避拳,却被击出十丈开外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地。
还好白牧之从小练武,体格健硕,加上从小挨打不少已经知道怎么着地最不痛了。白牧之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胆战心惊的一步步走近八先生。
只见八先生转过身面向瀑布抄起手,不看他,闷哼了一声!
这是生气了?!白牧之瞪大眼睛,还是生闷气?!八先生之前也会生气,一生气对着白牧之练就是一拳打出后山,或者直接把他扔进瀑布里。
这次倒是奇了,打是打了,还留下了白牧之,这是……打不动的意思?!
显然不是!八先生再出一拳,三丈外一棵五百年大树应拳而倒!!
白牧之有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白牧之走到师父身后提心吊胆颤抖着手戳了戳八先生,八先生又哼了一声。白牧之只得转半圈走到八先生前面,见八先生不理他,白牧之伸出右手牵引灵识,一簇蓝色冰焰出现在手掌上。
白牧之试探着说:“师父您看,我可以修行了。”
八先生低头看了一眼那跳动的巴掌大的蓝色冰焰,并不说话。
“师父,我已经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收服了白马营,现在我是白凤营的将领啦,没给您丢人。”白牧之收了蓝色冰焰,笑嘻嘻的说。
八先生似有缓和,拍了拍白牧之的肩,示意他坐下,两人对着瀑布席地而坐。
“牧之,你知道大唐统一天下的春秋之战吧?”八先生心平气和。
“是的,我听父亲和军中老卒讲起过很多故事。”白牧之一脸神往。
“那你知道春秋之战的九大战神吗?”
“知道,我离函谷关军营之前没少叨扰他们。”白牧之想起军营种种,叼着一根茅草,笑了起来,不知道白凤营怎么样了。
“那你知道春秋之战有多少修行者参战吗?”八先生继续问。
“修行者?”白牧之惊愕了一下,那他确实不知道,军营也没有人提起过。“为什么从没有人提起过?”
“因为他们跟其他兵卒一样都战死于铁蹄之下。”八先生缓缓说道,却字字敲打在白牧之心上。“也有少许大修行者各有原因陷身战场,杀得万千骑兵卒最终也是难逃一死,让人扼腕叹息。”
白牧之垂下头,手里扯了几根草拨弄着。
“修行者大多不为红尘所困,但有陷于红尘者极难大成,更有委身皇室做犬马者心蒙尘埃往往灵识受损,陷身于几十万大军之中,血肉之躯不过是一命抵多命而已,枉费了书院培养的苦心和自己苦心孤诣练就的灵识。以一挡十,哪怕以一挡千都是匹夫之勇。”
“牧之,你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北落院的开院者吧。”
“记得,王禅老祖。”白牧之抬头,不知道为何师父要提起他。
“夫子和我曾在鬼谷山见了他一面,我擅手上功夫,他擅兵法阵法,秉烛一夜后,有了北落院,书院最新的一个分院,你是大师兄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北落院弟子。”
白牧之一脸惊愕:“不是五洲诸多战将都是北落院的吗?包括我爹在内的大唐九大战将!”
“那是因为他们都曾受教于王禅老祖,出师于鬼谷,不过却先于北落院。”
“去年送你入军营,是王禅老祖,你爹和我三人商议的结果,你作为大师兄在北落院多年得了我和王禅真传,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事实证明,牧之,你确是将帅之才。恐怕这话李昊天也对你说过了吧。”
白牧之想起了刚入营那日白骑军白盔白甲整齐划一,在行军军道掀起的漫天尘土;又想起这一年在军营的种种,以及已经到了白凤军将士手里的新武器,白牧之内心一热,不由自主咧开嘴角。
“牧之你看修行者御剑飞行,一箭天地动容,可曾听说哪个修行者为帅为将?原因很简单,术业有专攻!修行是靠内修养识,御军是靠兵法阵法!
修行大成就是夫子,需要舍下红尘,把万物苍生装在心中,你能做到吗?或者那是你心之所向吗?”话已至此,八先生停顿了片刻,白牧之一直低头摆弄手中的几株草,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对修行感兴趣,不过人生的路呢不可兼得。”
白牧之眼神突然注意到不远处一棵枯萎随风摇摆,十二先生李惊蛰瞬间出现。
“牧之哥哥,别听八师兄的,你看我多自在!”李惊蛰再一闪,出现在了远处的山头上。
自在?白牧之心头一动,想起书院开院那日无忧一指剑出那场长安大雨,想起择院那日南平安一步鎏台上九天太子湛一剑破九龙……右手上的蓝色冰焰骤现,白牧之心驰神往。
少年意,执念起便很难拔除;少年心,如墙上草左右摇摆。
“罢了,你先去二先生的太微院潜心修行三个月吧,入秘境历练历练。年轻人,凡事都要尝试,才知道如何抉择。”
白牧之豁然开朗,一把抱住八先生,却被八先生一拳打出了后山。
白牧之虽志向在军营,很清楚三十万铁骑面前匹夫之勇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内心始终有一股对修行者的向往和刚开始修行的悸动,火苗一起要扑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还见过一剑掀起大江大河。
白牧之前脚离开后山,二先生后脚就拎着酒壶出现在八先生身边,八先生不等二先生说话一拳击出砸中二先生,二先生未有恙背后的大树却轰然倒地。
二先生被酒呛到,咳嗽了两声:“多谢八师弟手下留情,不过这后山大树经不起你的拳啊!”
“抢我的徒弟,还受不得这拳?!我要是认真,二师兄就归天了,真不明白那小子怎么就看上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八先生显然闷闷不乐愤愤不平。
“八师弟,这不是咱们几人开会都商量好的吗?连那小子的媳妇,十一师妹都同意了。花里胡哨?不如我们真刀真枪上鎏台打一场看看!”
“打就打!”八先生是直性子,本来就在气头上,拉着二先生就要上鎏台。
“别别别别别,我不跟你这个粗人斗,还是喝酒喝酒。”二先生立马认怂,盘腿坐在草地上,抓起酒壶便往嘴里倒。这还是昨天鎏台上震慑五洲强者的谪仙人吗?
片刻后,二先生闭眼闲定,缓缓道来:“少年心性,八师弟不用担心,他会想通的,那小子心性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不经事,不自知。反倒是百草园另外两个小子,一个灵识极纯可御江海,另一个灵识极灵可通万物,是天生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