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白牧之和林无尘在相隔数千里的地域里同时回想起了前尘往事。
一个在努力用血肉之躯抵抗沁入骨髓的十九种剧毒攻噬,一个在努力化解忧虑静心等待草药现世。
每一刻钟都如此漫长,长得仿佛已是前世今生。
仙草山有一名草记载于林家医学著作《百草集》上,生于仙草山秘境,十年一开花花开十年,十年一结果果子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便会枯竭,果子如葡萄大小,只一颗可解百毒。
有林家先人曾机缘巧合牧得一株,悉心摘种十年好不容易等到结果,摘了一颗。但此名草有灵似有脚会迁移,先人一时不慎被它跑掉了。
林家先人也是个极有趣的,绘制了仙草的模样,给仙草赐姓为林,取名逸。果子便叫做仙逸果,后来却不知林家的那颗仙逸果用于何处了。
当时林无尘就是见到了那株已开花的林逸草,林逸草应是想要游玩便寄居到了一只麋鹿的角上。麋鹿正躺在地上打盹,林无尘二话没说便凑近麋鹿刚伸手准备把林逸草摘下,麋鹿起身便跑。林无尘契而不舍一路追踪才不小心跌入了这蓝潭,发现蓝潭里面别有洞天。
林无尘被潭底的奇花异草吸引住了,在蓝潭世界里一呆便是整整半载,后来在那座仙山遇到了白发老翁正在摘种草木,才知道这里的仙草都是有主的,主人是一位白发老翁,也不知在这潭中多久或者这个潭本身就是他的世界。
当时老翁倒是很有见识,见林无尘携带瑶琴,说了一声:“遗世好琴,可否借琴一用?”
林无尘点了点头,瑶琴边转了一个圈飞至老翁身前,老翁坐定,调了调调子便弹奏了一曲。
曲调初始婉转继而悠扬,响彻山谷似有魔力,云卷云舒风动山谷,引来山中无数草木鸟兽翩翩起舞,奇中便有那株林逸草,两片绿色对叶,花朵如蓝色冰晶。
“此曲无名,可牧草木鸟兽,你既有机缘来此,山间草木可牧得多少便可带走多少。”话音落,老者便消失不见。
林无尘素来乐感极好,听音不忘,确实牧得不少草木,独独那林逸草再也没有现身。
翌日辰时,林无尘算准时间开始弹奏牧草曲,这一曲已每日三次苦练六年之久,就等着这一刻了。果不其然,一曲琴毕,林逸草托着一颗翠蓝欲滴的果子出现在林无尘面前。
林无尘满目欣喜放下心来,正欲采之。旁边的驾鹤童子却以极快的速度采下果子,林无尘愕然本来去抢,童子却顺势将果子放入口中,一吞而下!
却见童子化身为一条冰霜巨龙腾空而上:“老夫已守此仙果多年,终于换了真身!”
“你既盗了仙果换得真身,便借你龙丹护那少年几年吧!”不见来者,山峦上空乌云骤起,一道闪电自云霄而下劈于巨龙之身,一颗白色龙丹带着寒气从巨龙口中吐出落在林无尘手中。
巨龙一阵怒吼,山峦瀑布与山下大河以极快的速度冰冻凝结,欲断林无尘来路,林无尘反应极快赶在完全结冰封印之前跃入蓝洞,一声琴音响彻山涧,手中藤蔓急收转瞬间将林无尘跩出蓝洞,再回头蓝洞已悉数冰封。
林无尘不再管后事如何,唤来火凤凰便上了云霄往长安城而去,此番虽未能得到仙果结毒,龙丹却至少可护得白牧之三年,眼下救急要紧,这几年里总有其他法子。且冰霜巨龙龙丹另有功效,于白牧之有益无害,只看他能不能化为己用,也算是另一种机缘。
众人见火凤凰携林无尘而归齐齐松了一口气。白牧之吞下龙丹,只觉一道寒气疏通七经八脉逼退了炙热火毒,白牧之体温骤降,林无尘给白牧之喂下另外一种草药,体温复归正常。
龙丹的药用原理极为简单粗暴,以冰霜巨龙千年极寒之气逼退渗透于白牧之血脉骨髓间的各种毒素于一处,然后冰封起来。林无尘再喂了一副温热草药散了龙丹疏通血脉余留的寒气,白牧之血液便复归正常。现下白牧之算是从鬼门关拣回一条命了,但冰封的十九种剧毒却还是一枚不定时炸药。
白牧之醒来的时候,燕三娘已经走了,白家三人聚少离多,从来就是一个自小扔在书院,一个定海神针般定在函谷关,燕三娘不擅相夫教子做她自己的江湖侠客去了,年轻人嘛自有年轻人的世界。
感知到白牧之醒来,慕兮开心一笑,轻松下来一瞬间便进入了酣眠状态。
三天三夜里,慕兮一直在洗髓,如果林无尘没有解药,她便以自己的灵识去乘白牧之被十九种剧毒侵蚀的血液,自己毕竟是天生器皿,也将是白牧之最后一道防护,慕兮一直坚信自己能够护住他。
正在这时一只粉色纸鹤飞来,并不惊扰,温柔落于慕兮枕边。
被封在无名洞里的沐清雨跌落在书院内院,只是脸色苍白极度虚弱,眼睛里的冷洌孤傲却分毫未减,反而更见锐意。
“白牧之这么快就活过来了吗?看来是我手艺生疏了。”女子眼睑小黑花泛起一丝幽光,女子手掌摊开,一把带花霜刀凝结而现,锋利无比。“十一先生真是可爱,只知无名洞冷热苦绝,却不知是一处绝佳修习之地。”
“我劝你在书院最好老实一点,再过三个月赴五洲秘境再下手不迟。”一个相貌极美的青衣女子走过沐清雨身边,丢下一句话,未作停留。
沐清雨冷笑一声霜花刀转瞬飞出直刺向青衣女子,却见一只白玉毛笔横空出现挡住了霜花刀。
“都说添香坊女子只会舞文弄墨,是自命清高的青楼,看来是五洲男人小瞧了,有他们吃大亏的时候。”沐清雨收刀,右手转着霜花刀幽幽的说。
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站立于场间,两指轻轻拈回浮在半空的玉笔:“修罗场遍布于五洲的修罗也不少,不也是在准备给五洲送份大礼吗?”
“不如我们都在书院当一回好学生?”沐清雨转着霜刀,一脸俏皮如孩童。
“也好。”落衡笑了笑,把玉笔插在青丝间做钗,对沐清雨一施礼,便带着青鸾离开现场。
“这书院……有趣。”沐清雨裂开嘴角,脸色依然苍白她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双眸深不见底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