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回来了,那乡下老儿还送了咱一些鸡肉和几个鸡蛋,今晚上兄弟们可以开个荤了。”
明东跨着大步子走进一个破庙里,对着正在准备做完饭的燕南说着。
“这感情好,我正愁着这几小根青菜该怎么糊弄你们呢”。
顿时庙里发出阵阵笑声,宋明东与弟兄们笑嘻嘻的将食材递给宋燕南,便各自有序的收拾碗筷桌椅准备开饭。
“哥,今天你是不知道,那刘老儿家里比咱这也就好不了多少,那么几块儿地还有人要抢占,看着就来气。”明东一边麻利的帮着燕南做饭一边说着。
“就是就是”旁边的四九接起话来:“那刘老头全家上下指着这地里的收成活呢,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是个瘸子,比不得咱这些好汉们。那些土地主还要抢他们的,真是作孽。还是明东哥厉害,三拳两脚就把人打跑了”。
“对啊,燕南老大是没看见,明东哥的身手那真是不凡啊,刘老头他们感动的哎哟喂,都要哭了,赶忙拿着东西就来了呢……”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燕南听着也咧着嘴笑,到时明东有些害臊,气急败坏的叫众人住口。
到了晚上,大家就在破庙里挨着睡着,小小的破庙住着好些十来岁的孩子,燕南看着孩子们叹口气,将几块布搭在他们身上,然后走了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哥你咋不睡觉啊”。
“你醒了啊,我睡不着,起来坐会儿”。
明东干脆也坐到台阶上,手里拿出一只埙,“许久没吹了,都生疏了”。
然后把埙递到嘴边,悠悠的埙音从燕南口中传出来,燕南也就闭着眼双手支着下巴,跟着曲调摇头晃脑。一曲结束后,燕南问明东
“弟,咱们这样照顾这些流浪孩子有多久了?”
“啊?哦,有两三年了吧,这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有四九,后来你看,这都有十多个娃娃了。”
“是啊,看着他们就想到咱们小时候。”
宋燕南与宋明东两兄弟从记事起,就是街上的市井混混,靠着百家饭勉强度日,在这城外荒废的破庙里安了家。不过从小燕南就疼惜弟弟,有一点吃的就赶回来带给弟弟,等弟弟吃饱了自己在垫吧点。所以宋明东的身体比宋燕南强健不少,个头都要高一些。待两个孩子辛苦的长大些,看见无人依靠的孩子便不忍心,一个一个收留照顾到现在。为了能够养活这一大家子,两兄弟轮班带着孩子们到各个乡里去找活干,遇见不平便出手相助,靠着大家送来的杂七杂八的谢礼互相扶持着。
“明东,你说我们能这样坚持多久呢?”燕南最近发现,因为他们这一帮孩子团体的频繁出现,一些乡绅富豪们开始关注他们的行动。但凡这些人想要出手对付他们,那仅靠自己和明东是无法保全这些孩子们的。
“哥你别担心,我们做的都是好事。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当山贼,专门做劫富济贫的事儿。”
“你又胡闹,我说过不许做这些事情的。”听到明东的话,燕南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自从明东心智越来越成熟,看见世道的不公就越发愤愤不平。想要劫富济贫,救扶贫苦百姓的念头越来越重,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燕南当然不同意,既然做了劫匪,就有可能回不了头。只要是劫匪,就没有劫穷与劫富的区别,若是被官府抓到,就没有活路可走了。而以明东的急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听到燕南的阻止,明东也没太在意,笑嘻嘻的打了个哈欠便说要回去睡觉了。看着明东的浑样子,燕南也只有作罢。
…………………………….分割线……………………………………
“娘子,近日街道上好像不太安生,咱们少出门吧”。珏儿看着正打算出门的秦夕娘说道。
“是说有一伙年岁小的孩子么,不碍事的。”秦夕娘并没有在意,看了看天气思索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雨伞。
“虽说年龄不大,可做事油滑的很,好些人家都遭了他们的道,娘子出门还是小心点”。
秦夕娘颔首,拿着伞出了门。最近好像总听到有街坊们聊起那一群孩子们,最大的不过十五六,最小的才八九岁。起初还是在乡镇里为非作歹,现如今到了县城里,还是不管不顾。不过大家看着是一群孩子,也就忍下来了。
秦夕娘拿着伞,穿过街道,向着人烟稀少的小河边走去,走到河上的小桥中央四处望了望。在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以后,秦夕娘抬起右脚,用脚尖点了点桥上一块儿小砖,紧接着,从小砖中映出另一座时隐时现的桥。秦夕娘走向那座映出来的桥后,映像与她都不见了身影。
………………………………………分割线………………………………………………
城外的破庙里,明东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燕南则生气的在一旁大声指责他:“我一直与你说,不可越界不可越界,为什么不听?现在可好,彻底得罪了那李财主,别人说要报官府来抓我们!”
几日前,明东带着弟兄们走到乡里,正好看见那乡下财主颐气指使的要娶一位女子,女子百般不愿,哭着不肯离开家里。原是这家人欠着李财主的债,如今已到了期限,李财主便来要账。可是他们根本就还不起,于是李财主就说用家里的女儿来抵债便可。就在女子将要被李财主强行带走时,明东带着人出现,将李财主和他的两个仆从打了个半死。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明东看见李财主身上的玉佩、钱袋以及身着的金丝银线,犹豫了片刻。然后一股脑全给扒了个干净。
等明东将已经只剩里衣里裤的李财主扔出去以后,那女子与家人非但没有别人对他们的那种感激涕零,甚至非常害怕,相拥着坐在角落看着明东直发抖。明东将钱袋和李财主的衣物送给他们,他们却惊恐的求明东收回,他们不能要,到让明东有些里外不是人。后来四九拉着明东离开,将那些玉佩衣物都拿到镇上换了钱,散了一些给街上的乞丐,其余的买了些鸡鸭肉回来。
而当时的燕南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肉是怎么来的,只当跟往常一样,还说自己的运气和明东的不同,明东出去就能带着肉回来,自己出去只能带一碗水回来,收入还不如乞丐。是第二天燕南上街去才听到昨日李财主的事,直觉变告诉他这可能与明东脱不了干系,再加上听到消息,李财主报了官府要抓明东。燕南顿时慌忙的回到破庙,让明东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我没有做错,那李财主想要强娶别人家的姑娘就是不对的。”明东跪在地上朝燕南说道。
“你怎么这么倔,凭什么你没有做错,就是你的不对。”
明东一脸不平:“我哪里不对了?”
燕南无奈,与明东解释道:“那家人本就欠着李财主账,那李财主也是帮过他们不少了,如今还不上账让那女子来抵账,是当初条款上就注明了的。这何错之有啊,是你没有弄清楚事情。还有,你当时出手了就罢了,为何要抢走人家的衣物钱财,你可知那块玉佩是人家李家的传家之物,你可好,给卖了换钱,还散给乞丐………”话音还未落,只见破庙外涌进来一群人,各个穿着衙门的官衣,手拿官刀。
见到官府来了人,大家都紧张了起来,明东蹭的站起身挡在一众孩子们面前。
“你们就是李家人说的那群小混混吧,先别急,今天来我们只是传一个警告。李家说了,当日你们抢走的那玉佩必须在三日之内还回去,还有打伤李家当家的这事儿,五十两银子与玉佩要一起赔,否则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说完,领头的便带着人走了。
“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卖了我也不值这些钱啊。”四九说道,燕南面露难色,看向明东:“能先找到玉佩吗?看能不能先解决了这个,银子也许还能再跟李家商量一下。”
“我去问一问。”明东急忙忙走出了庙里。
到了夜里,明东颓丧的回来。见明东进来,大家齐齐上前问情况。
“不行,那店老板说玉佩已经卖出去了,那卖家我也去问了,他说玉佩他花了大价钱,不肯给,就算要给,也要出他当时的两倍价格。”
“两倍的价格,是多少?”燕南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一千两。”
“抢钱呢!一块儿破石头一千两?!”四九跳了起来:“当初明东哥卖给店家时二十两都不到。怎么到他那都翻上天了!”而燕南则绝望的坐下,双手手指插进头发里。
“哥,你不用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去抗,你带着大家伙儿离开这里便是。”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怎么当?你要怎么当!”燕南怒吼道,随后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明日我去找那家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欠着银子,打借条也好,大不过一辈子还他。”
第二天,明东与燕南一同来到岳氏钱庄,说明来意后,管家将他们带到后屋,里面坐着的是岳家掌柜的岳济全。
“不行,不见到钱我是不会把玉佩给你们的。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一群小混混,年龄不大心眼挺多。谁知道给了你们我的银子会不会打水漂,痴心妄想。”
“岳掌柜,您行行好,我兄弟俩就是一时蒙了心,做错了事,那牢饭可不能去吃,求您帮帮忙吧。”燕南普通一声跪下,明东见状咬了咬牙,也跪了下去。
“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有功夫在我这儿耗着,还不如赶紧去想想别的办法,快走吧。”
从岳家出来后,两人又到了李家,请求时间的宽限,但李家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仆从们拿着扫帚将两人赶了出去。
灰心丧气的两人就像走进死胡同一般,寻不到出路。
眼见时间渐渐过去,明东与燕南商量带着大家先逃走再说,谁知,刚走回庙里,便看见那一群捕快将孩子们团团围住。俩人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推开这些人,那领头的从后面走出来,叫他们住手、
“我们今天来是来替李家带回东西的,银子和玉佩到手了吗?”
“还有一日才到期限,怎的大人这么快就来了?”燕南着急的问。
“多一日少一日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区别,银子呢,拿来吧。”
“求求大人,再宽限一些日子吧,我们真的拿不出啊。”
“看来是没钱了,玉佩想必也拿不回来了,那当日是谁动的手,自己站出来吧。”
明东眼神黯淡下来,刚要站出来,身旁一个身影窜上前
“是我”燕南挡在明东跟前,明东顿时慌了,急忙想要说话,谁知四九在后面拼命拉着他。
“带走”,一群人浩浩荡荡押着燕南走了。
临走时,看着这一群半大孩子,那领头捕快叹了口气对着明东说:“你们啊,还是年纪小,这是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想点办法吧。”
“四九,你干什么拉着我”
“明东哥,你没明白吗,燕南老大帮你站出来,是要你赶紧想法子啊。”
明东自小鬼主意多,虽然有时候方式不对,可是比燕南是要机灵不少。这紧要关头,明东也许会比燕南更有办法。
明东冷静下来,仔细回味着刚才领头的说的话,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冲出庙里来到当初拿玉佩换钱的店里,敲开门后,老板睡眼惺忪的看着明东满眼不解。
“老板,那个玉佩,你给我个实话,到底值多少钱。”
一听明东的问题,老板有些心虚:“你都已经卖了,还问这个干什么,我也没坑你多少啊,就..就30两顶天了..”
明东双手紧紧抓住老板的肩膀,双目瞪圆,“你卖出去的时候,卖了多少钱!多少!”
老板被疯狂的明东吓到:“五…五百…五百两”
“你说实话,这是不是实话,你发誓这是实话!”
老板看着明东一副吃人的嘴脸,吓得铛一声坐在地上:“我没有骗你啊,那岳氏钱庄大掌柜的亲自来的,指定要这个玉佩,价都没问直接就给了我五百两。”
听到这话,明东脸色煞白,一时间好像有些事情被连接在一起,让人不可置信。
深夜的破庙里,明东一人坐在台阶上愣神,为什么岳家会在自己前脚卖了玉佩,后脚岳家就用五百两买走只值三十两的玉佩?难不成是李家和岳家联合起来要收拾自己?自己就是一个混混,有什么值得这些大家族的人联合起来对付?为什么?为什么?
燕南进入大牢已经几天了,每日仅能吃上一顿快要馊掉的饭就这如石头一般的馒头,不过从小挨饿的燕南早已习惯,只是对外面的明东充满担忧。而明东在那一晚思虑过后,不断的找线索,最后来到了当日的那户农家,而看到那一家人和乐的从李家走出,那家姑娘喜气洋洋的成为李家小妾,觉得当时自己的行为就像一个笑话。明东坐在乡间小路边,正巧临村的刘老头经过,看见失魂落魄的明东便上前询问。
“呀,这不是明东小哥嘛?在这里坐着作甚。”
明东抬头,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算是回应。
“小哥有几日没到我们村子来了,你不知道,大家都盼着你们呢。”
听到这话,明东不禁疑问,刘老头继续说道:“之前你们总是帮助我们赶走那些抢占地的,大家都感激的不行,现在只要那些无赖一来,我们就会吓唬他们说你们马上就会来帮我们。哎哟他们可害怕了,立马就逃走了呢。哎哎?明东小哥你去哪啊?啥时候去村里坐坐啊……”
刘老头的话让明东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是因为大家伙儿总是帮助刘老头村里赶走前来占地的乡绅,那些乡绅开始不耐烦了,便想了个法子来对付自己,联合农户家本就要嫁去做小妾的女儿一同,专程在自己去的时间演了出戏,而自己更是给个套子就往里钻,还拿走了人家的玉佩,就更给了别人把柄。明东径直走到农户家里,谁知家里没有人,隔壁的说是去城里喝酒去了。
等明东到了城里酒肆时,天都黑了,四九等人也一同寻来。听说了事情原委以后,大家都气愤不已,问明东有何办法。
“只有看看这老头能不能帮帮忙,在大哥案子被审时出面帮我们说说话,去求求情。”听到明东的话,大家也就一同坐在酒肆旁等着。带到月明星稀时,老头从酒肆出来,喝的已经昏了神的样子。明东等一干人急忙忙将老头拖到小巷子里:“大叔,您还记得我吗?”
农户见到明东等人,吓得酒都醒了,“你..你们要干什么..”
“大叔,您行行好,因为你们的事情,我大哥被官府抓了,我们也不奢求别的,能不能请您帮我们出面说说话,救救我大哥出来,我们保证以后不再这里了,我们走的远远的。”
“你们大哥被抓了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能耐能帮你们说话。”
“那你能不能出面说,当时是我,是我动的手,不是我大哥,求求你。”
“喂!你们干什么,这么多青壮年,欺负一个老人家,好意思吗?”
阳末的骤然出声让大家吓了一跳,待看清明东等人的时候,阳末认出这是街上传的那一群小劫匪。顿时觉得这是在行不义之事,便赶忙挡在农户身前,拿起随身带着的小匕首防身。而明东等人更是着急不耐,四九近日一直在打听燕南的情况,得知不到几日,燕南哥就会被审理,不出意外,是会在牢里一辈子,而自己等人也会被人牙子带走,所以才着急来找明东,现见一个多事的人挡在前方忍不住想要推开他。
看着四九等出手推自己,阳末胡乱拿起匕首抵挡,双方推搡中,明东怕阳末的匕首伤人,几下便夺走了,而此时一众人已经与阳末打了起来,自己还未来得及将匕首放在一旁便上前去拉,谁知,推推搡搡中,一个不注意,匕首便插进了阳末的身体中。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深夜的小巷弄里,只听得见阳末的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出事了!跑啊!”,大家你拉着我,我跟着你的,四九拽上明东便逃走了。而那农户看见出了人命,瘫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听的嘟囔着:杀人了,小混混杀人了。过了许久,农户回过神,看着即将亮起来的天边,冲向衙门一边击鼓一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小混混杀人啦。”
燕南从牢里走出的时候,还以为是明东想到了办法救了自己出去。刚走出大牢,便看见被用刑拷打的明东倒在另一间牢房里,燕南以为是自己几日未能吃过东西眼花了。走出衙门后看见哭哭啼啼的四九在门外迎自己,问过事情以后,便感觉世界都塌了。
三日后,明东即将被行刑,燕南偷偷在人群后面躲着,一遍一遍的抹着眼泪,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逃过。随后拿出明东的埙,吹奏着明东最爱的那一首曲子。刑场跪着的明东听到熟悉的埙曲,笑了笑,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滑下。
明东离开一日以后,秦夕娘来到破庙,看见里面一群孩子都沉闷的收拾着东西。门口坐着的燕南双眼无神,看着手中的埙发呆,连秦夕娘走到他身旁都没注意。
“喂,你是不是宋燕南”
燕南抬头,迷茫的看着秦夕娘。
“有人要找你,跟我来”。
秦夕娘带着燕南来到城外的河边,走到桥上,再次用脚尖点着一块砖,便在燕南不可思议的表情中,看见面前出现了另一座桥。那座桥上,站着的,是正朝着燕南傻笑的明东。
宋燕南带着一群孩子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秦夕娘再次站在桥上,走进光幕里的另一座桥,对着宋明东说:“这下你可以过去了吧,那边那老太婆都等了你好几天了,再不去喝她那碗汤可能就要给你灌下去了。”
“什么老太婆,我还年轻呢!”桥头一名长发红衣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柄巨大的勺子,从身旁的大锅子里盛出一碗汤水。
宋明东露出标志性的大笑,转身朝桥头走去。
“喂,宋家小子,你怎么知道来找我。”
“掌柜的,好几次你偷偷来这里打开这个桥,我都瞧见了,是我帮你把周围乱七八糟的人赶走的哦。”
秦夕娘翻了翻眼睛,难怪有好多次都感觉明明周围有人,却突然一下都走了,这个臭小子。
“你最后求我让你见宋燕南,就是为了劝他离开吗?”
“老板这么厉害,还需要问我?嘻嘻”
秦夕娘没再多问,退出光幕,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得换个地方才行了。
——第四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