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朝京都大兴城
大兴城,礼朝国都,于四百年前礼朝开国太祖皇帝定都大兴,天下商贾迁移至大兴城,以显示礼朝国都的繁盛,却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三百年前,礼朝宣正明皇执政天下,大将军崔祥宏率领礼朝无敌铁骑横扫天下,四海臣服,八荒尽荡。
无数小国封礼朝为宗主国,礼朝皇帝为上皇帝。
自此,大兴日见繁盛,无数外邦商贾行商至大兴,甚至还有人安家于大兴城。
身为礼仪之邦,上朝之国,礼朝对外来的商贾和人们都是友好的,只要你能付得起大兴城的地价,你就能在大兴城定居,不过,依旧是外邦之人,不得礼朝户籍。
大兴城也是无数礼朝人的梦,每年都有数之不清的礼朝人涌入大兴城,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大兴人。
这也促使大兴成为了这个世界人口聚集最多的城邦,一座城市,却有近千万人,也让大兴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繁盛的城市,没有之一。
………………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青州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李颂严走在繁华的大兴城玄武大道上,听着酒楼里一位文人才子吟唱的这首《满江红》。
他知道这首词,是礼朝无敌名将崔祥宏的词作。
当年崔祥宏率军南征踏破召南时,骑着白马站在召南金殿之上,想起蒙南军破祁门关已经三年有余,无数青州百姓惨遭屠难,身为青州人的崔祥宏恨不能言,在召南金殿之上作出这首传世百年的名篇佳作。
可是如今听这《满江红》,让李颂严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年有明皇和大将军崔祥宏的礼朝,和现在的礼朝简直判若两国。
那时的礼朝,无比强盛,百姓富足安康,载歌载舞,有治世天下的贤臣,有百战百胜的无敌将军,让礼朝国威远传万万里。
可如今呢?
如今的礼朝,饥民遍地,就这大兴城外,百万饥民渴望入城,造成这一结果的,确实这庙堂诸公!
一户人家就要缴纳粮食四十石,何其荒唐?百姓一年的收成也不过四十石,朝廷把他们一年的粮食给拿走了,他们怎么活?
李颂严看着这座繁华的大兴城,看着无比宽阔的玄武大道,不由得苦笑出声。
李颂严,礼朝御史大夫,御史台的主官,他无数次劝谏过皇帝,此事不可行,此事不可行,可是皇帝并没有理会过他,虽然是一个从三品的官身,也可以说在如今的礼朝位列三公。
可是李颂严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当今建业天子只听中书省中书令林清的话,觉得林清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道一户人家就缴纳赋税四十石的政令就是林清提出来的。
李颂严很恨林清,恨不得食其肉,吟其血,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道荒唐至极的政令颁布天下,荼毒百姓。
李颂严觉得,自己身为御史大夫,却不能劝谏皇帝做正确的决定,是自己的错,所以,今日他身着官袍,准备再次求见天子,请求天子撤回那道无比荒唐的政令。
李颂严没有坐马车前来,而是自己一人徒步走到这皇宫宣德门前,本来想要跟来的老仆,李颂严也没让他跟来,他现在只想自己静静地走一会,想想等会面见皇帝请求他撤回政令的措辞。
玄武大道真的很长,李颂严走得已经冒汗了,这才来到了宣德门前。
宣德门左右站立的守卫看到李颂严的时候,低头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李相。”
李颂严只是点点头,就径直的进了皇宫。
………………
建业皇帝今天兴趣很好,带着自己新收美人漫步在御花园里,一想到昨夜和这美人颠鸾倒凤,建业皇帝心里就开心,那种很久没有的畅快感觉,在这个女人身上找回来了。
一想到这些,建业皇帝就忍不住去瞧这个女子的身子,看着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体,身体里的邪火就腾腾往上窜。
“爱妃,你观朕这个御花园如何?”建业皇帝一手搂过心中的尤物,问道。
“陛下,您这御花园景色宜人,却……”宁贵人轻轻地躺在建业皇帝的怀里,言语却突然而停。
建业皇帝见宁贵人突然不言了,不由得好奇的问:“爱妃,为何不说了?莫不是朕的这个御花园让爱妃觉得不满意?”
宁贵人正要娇声娇气的回建业皇帝的话,却被一个太监打断了,只见那太监躬着身子小跑过来,到皇帝跟前行礼道:“陛下,御史大夫李颂严求见。”
建业皇帝很不高兴,自己正在和美人调情,没曾想那个老顽固御史大夫竟然打断了朕的雅兴!
不过这李颂严如今也算是礼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礼朝也算是位列三公了。
不见也不好,建业皇帝烦躁的挥挥手,言说道:“让他来御花园。”
“喏。”
太监躬身领命后,就小跑着下去了。
建业皇帝看了看怀里柔媚的宁贵人,再次问道:“爱妃,你刚刚是要说什么?”
宁贵人也不高兴,本来和皇帝调情调得最好的时候,那什么御史大夫竟然打断了他们,这让宁贵人很不开心。
听到皇帝问自己,宁贵人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又用娇声娇气的声音回皇帝:“陛下,这御花园虽美,却太过单调,看久了,也会厌烦。”
宁贵人哀愁的样子让建业皇帝心里有些不舒服,摸了摸宁贵人柔顺的长发,轻轻地捏了一下宁贵人的臀部,然后才开口道:“朕不觉得啊,朕从小在这深宫中长大,观这御花园,不觉之厌烦呀。”
“陛下,您从小长在深宫,可能不知外面的世界,您可曾听闻,苏州百花节,臣妾听闻,苏州百花节之时,天下奇花一同绽放,美不胜收,真是令人向往。”宁贵人一脸神往的说道。
“百花节?”建业皇帝还真没有听过这个节日。
“是呢,百花节,臣妾此生最想看的就是百花节,可怜的是,臣妾家中贫穷,支付不起去苏州的路费,如今又嫁入深宫,想来此生都没有机会看到名满天下的苏州百花齐放的盛景了。”宁贵人一脸忧伤的说道。
建业皇帝沉默了,就这样搂着宁贵人,看着眼前的御花园,陷入沉思。
御史大夫李颂严来到这御花园许久了,不过没有过去,因为皇帝现在正搂着自己的宾妃,自己不好上前,只能等皇帝自己过来。
“爱妃,你很想看百花齐放吗?”建业皇帝问怀里的宁贵人。
宁贵人在建业皇帝怀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建业皇帝放开宁贵人,大笑道:“那好,那朕就在这皇宫内办上一场百花会!”
宁贵人喜出望外,像是很开心的在原地蹦跳,建业皇帝看着开心的宁贵人自己也是跟着笑。
跳了一阵子的宁贵人又停下了脚步,有些落寞的言道:“陛下,可如今是冬日,还要等到明年夏日才能看到百花齐放的盛景。”
建业皇帝一愣,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过建业皇帝为了让自己的这个尤物开心,大笑道:“爱妃,你可知朕为何?”
宁贵人不解皇帝的意思,有些不解的回道:“陛下乃是真龙,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人。”
“没错!朕是真龙,朕是天子,朕的皇权受命于天,这世间万物皆要听朕的号令,就算如今是冬日,可朕一声令下,这百花焉敢不放?来人,传令林相,命他搜罗天下名花,朕与爱妃七日后要在这皇宫内欣赏百花齐放之景!”建业皇帝指天画地豪迈至极!
听到这里,李颂严坐不住了,太荒唐了,实在是太荒唐了!
捧着护板,李颂严就踏步向前!
坐在一旁记录皇帝起居注的史官也不禁摇头,在建业皇帝的起居注上写道:“建业五年,帝欲要冬日百花齐放,博笑宾妃。”
“陛下!陛下!”
李颂严捧着护板,快步到建业皇帝跟前,言语中的焦急意味很浓重。
听到呼唤的建业皇帝,转头去看,就见御史大夫李颂严捧着护板快步而来。
建业皇帝现在很高兴,看到李颂严已经来了,就对着宁贵人小声说了一句:“爱妃先回寝宫,朕有事要与李相商讨。”
宁贵人小声应诺,而后怨毒的看了一眼李颂严,转身唤过等候在一旁的宫女,离开了御花园。
“陛下!冬日现百花齐放之事,老臣觉得不妥啊!”李颂严双手捧着护板,直言觐见。
建业皇帝一皱眉,看着李颂严道:“哦?有何不妥?难不成你在质疑朕的天权?”
建业皇帝以为自己下令让百花放这件事,李颂严觉得做不到,所以才有此言。
“陛下,老臣不敢,老臣认为,这冬日现百花之事可以做到,不过是找几个花匠,可是!可是没有必要啊!陛下!如今大兴城外饥民遍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于荒野,陛下,搜罗天下百花,枉费国帑,不如用这些钱财救济百姓啊!”御史大夫李颂严,躬着身子,声音激动的言道。
“荒唐!何其荒唐!朕用朕的钱,关那些贱民何事!贱民饿死便饿死了,朕不管,朕就要在七日之后,观百花齐放。”说完,建业皇帝一甩袍绣,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悲痛的御史大夫李颂严。
………………
李颂严行走在玄武大道上,如同行尸走肉,他真的不明白,皇帝明明可以救那些百姓的,为什么不救,居然用那些钱财来搞一个荒唐可笑的百花齐放,难道皇帝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百姓再也无法忍受礼朝的暴政造反吗?
届时,失了民心的礼朝,如何能够抵御暴怒的天下百姓呢?
皇帝真的不知道吗?就算不想救助天下人,可是………可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他也应该去拨款放粮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李颂严的内心在嘶吼,他可怜那些身无半寸衣,腹无半点粮的百姓,他突然觉得,现在这个礼朝,已经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了。
暴政暴行,独断专行,帝昏庸无道,沉迷酒色,相无才无德,荼毒百姓,军无战意战心,如同蛆虫!
李颂严就这样麻木地走回家中,无视了一切想要上来的仆役丫鬟,就这样自己一人走回了房中,痛哭起来。
李颂严的夫人杜氏,站在门外听着门内失声痛哭的夫君,心里也是悲痛,想要进去劝解一下,可又不知夫君为何哭泣。
只能站在门外,静静地的等待夫君好些,自己出来。
没等多久,门还是开了,李颂严一把年纪,却红着眼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老妻。
“夫君,您好些了吗?”
杜氏看着这般的夫君,不由得心里也是一酸,平时的夫君都是意气风发的,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君,这让她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李颂严苦笑叹气,抬头看天,无语凝噎。
沉默了许久,李颂严才开口道:“你随我进来。”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
杜氏也没有犹豫,就直接跟进了屋子。
“你跟我已经十余载,一路上的陪伴,现在思来还是暖心呐。”
“妾身…………”
杜氏才刚刚张嘴,就被李颂严打断道:“你听我说完。”
杜氏这才闭上嘴,静静地听着李颂严接下来的话。
“你带着孩子走吧,离开大兴城,找个没人认得出你们的地方躲起来吧。”
杜氏一听这话,就急了,“夫君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李颂严无奈的摇摇头。
“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也做不了。
想你刚入我李家时,我曾于你说,我胸怀凌云志,愿效仿崔大将军一般,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我没有崔大将军那般幸运,没有遇到雄主啊!
当今天子,实属昏庸无能之辈!沉迷酒色,宠幸佞臣!
我就算官拜宰相,亦是无所作为!
我看着天下百姓受尽苦难,看着朝堂之上那群猪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坑害百姓,我却无能为力!
老夫心痛啊!”
李颂严说着说着,两行老泪再次滑落。
杜氏看着丈夫,他知道丈夫想干嘛了,只见杜氏轻轻地笑了笑,上前抱住李颂严道:“夫君,妾身是您的妻子,您不管做什么什么决定,我都会跟着你,即便身死,也无怨无悔。”
李颂严听到此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老妻痛哭起来。
………………
三天后
………………
寅时不到几分,宣德门外,无数臣子都已经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等待宣德门大开。
今日是大朝会,百官上殿参报的日子,李颂严一身紫色官袍,站在文官队伍的前沿,沉默着的听着周围人的谈论。
“李相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一个声音从左面传来,李颂严没有去看,不过他也知道这说话的是谁,中书令林清。
李颂严依旧沉默的站着,没有去理会林清。
林清尴尬的拱着手,李颂严不理会自己,让他很生气,挥了挥袍绣,冷哼一声,转过头也不理会站在原地发呆的李颂严。
宣德门上钟鼓大作,百官声止,两行太监推开宣德门,李颂严整理了一下衣冠,就迈步踏入皇宫。
太极殿上,文武两行官员,整整齐齐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皇帝出场。
一个红袍太监扶着皇帝从侧殿缓步而出,建业皇帝端端正正,一步一个脚印的从侧殿被太监扶着出来。
直到走到龙椅之时,才放开太监的手,自己甩动一下袍绣,转身坐在龙椅之上。
建业皇帝坐好后,百官跪拜,行三叩大礼,扇呼“万岁!”
待到众臣起身后,红袍太监扯着嗓子大喊道:“有本启奏,无本卷帘散朝!起驾皇宫!”
此言出后,众臣皆是沉默,看起来像是没有本章要启奏。
红袍太监看了一久就准备喊起驾皇宫的时候,御史大夫李颂严,抖了抖身上官袍,捧着护板向左迈出一步道:“臣有事启奏。”
建业皇帝觉得自己没睡够,可是在太极殿当着百官的面也不好打瞌睡,就只好强打精神,在龙椅上坐着。
本来见无人有事,想着可以回去再睡一觉的时候,就听到御史大夫李颂严的声音。
建业皇帝有些生气的言道:“爱卿何事?”
李颂严没有理会皇帝那有些生气的问话,低着头,捧着护板,直接道:“百花会之事,还有之前增加赋税之事,老臣以为不妥!”
建业皇帝大怒,一拍龙椅扶手,大怒道:“李颂严!你有完没完!还有没有别的事!如果没有,散朝!”
李颂严像是没听到建业皇帝的话一样,继续说道:“陛下,如今大兴城外百万饥民,我们不可视而不见啊,老臣请求陛下,开放粮仓救济饥民!”
建业皇帝脸都扭曲了,看着李颂严道:“李颂严!”
李颂严直接跪在地上,捧着护板道:“老臣请求陛下,开放粮仓,救济百姓!”
建业皇帝铁青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颂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朕若是不呢?”
李颂严没有回答建业皇帝,而是突然抬起头,直视皇帝,放声大笑起来!
就见李颂严一扯头上的官帽,摔在地上,站起身,指着高台之上的建业皇帝大骂道:“昏君!昏君!百姓苦难你不救济!却徒想玩乐!昏君!”
站在文官群里的林清,连忙去拉李颂严,还没等林清碰到李颂严,就听李颂严呵斥道:“你别碰我!我怕脏了我的身!
这庙堂之上!无一好人!
你们!你们!皆是猪狗尔!猪狗!
想我礼朝烟雨飘摇四百年!是先辈们用血肉拼搏而来,明皇宣正天子!一生皆在为百姓谋!为苍生谋!轻徭薄赋,百姓安康太平!人人皆是笑颜灿烂!
可你们呢!一群猪狗!一个昏君!老夫羞于你们为伍!”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听得到的只有建业皇帝剧烈的喘息声!
就连中书令杜清,也是铁青着脸,看着李颂严。
“来人!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拉下去砍了!”建业皇帝指着李颂严暴怒道。
“昏君!不用你砍我!”李颂严指着高台之上暴怒的皇帝道。
“老夫做官就是想为百姓谋福,可老夫发现,这朝堂之上皆是猪狗,无人载!尔等坐拥天下!却不为民分忧,却食民脂!夺民膏!断民生路!老夫羞于尔等为伍!
老夫恨不能早生三百年!”
说完,就见李颂严脑袋拱着,一头撞在太极殿金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