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之.......颉之......”
不知何人唤我,语气浅浅的,又夹杂着急切真实,我的肩肘也时不时被人来回扯荡,我用力甩开禁锢着我的双手,向前跑去,依稀还能听见身后有人哭着叫着,可我再也不能管顾了。我看见了黎黎,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我也说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同,我只见她留长了头发,身着浅绿镶着点点洋桔梗的复古长裙,还未靠近,已闻到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桂香淡淡,她亦如此。这也许是我摸不透抓不住她的缘由吧。
她回头望了望我,已哭了起来,她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嘴上却仍含着笑意,我有些被她这副模样吓到,手指已攥得很紧。她似乎感应到我心中所想,用冰冷又纤细的手抚在我的指节上。问我为何而来,又谈起从前那些事云云,她已释然,奈何原谅不了自己的懦弱。我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苍白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谈吐着文字。还未问她为何要为了那些人如此“糟蹋”生命,我已从病床上醒来。
母亲的眼睛因泪水变得充血红肿,黑眼圈盖过卧蚕的位置,说起话来还带着些许沙哑与震颤。我对母亲说,对不起,让她又对我失望了。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责怪我,只是让我喝点粥,养好身体,再去学校。母亲用她那温暖又带着凹凸不平的茧样的手掌握住我,告诉我学校已经在处理这起校园暴力案件,这几日学校封锁放假,我可以去图书馆看些喜欢的书,还说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让我好好整理心态,以备进入高三.......
母亲紧张地晃了晃我,问道:“你可听进去半分,你千万要听进去,有任何影响你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心痛道:“会的,我听进去了。”“如果这件事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我和你爸会尽快为你找心理医生的,你什么都不必多想,挺过高考就好了。”我有些逃避地起身喝水,母亲看了看表,“时间也不多了,我要去赶高铁了,你既然没事,我先回去上班了,你不要出去疯,收拾好了就去图书馆看书吧。”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毛毛雨,我突然很想好好感受这场雨,可医院的窗户被固定成角,叹了声气,只好拿起外套,偷偷摸摸地下楼,快接近一楼的时候,听见两名小护士悄悄说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谈到,“圣哲一位女生因为被欺负跳楼自杀,听说封校好几天了呢,现在的年轻人承受压力不行啊.....”我塞入母亲为我准备的用来自习的耳塞,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上了楼。我已经没有泪水了,即使流泪,也不知悲的究竟是黎黎还是我自己。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天空更显得雾蒙蒙了,人也感到冷冷清清的。一位实习护士走进来,见我一直吹着风,嘱我注意保暖,又为我添了一杯热水。我想道谢,一开口竟觉得干涩疼痛。她笑了,甜甜的说着不必谢了,好好休息。我点点头,望着她离去。我并不想睡,一闭眼又是黎黎躺在我面前,鲜血淋漓的画面,我想呕,可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去到卫生间洗手,照照镜子,镜中人看起来十分可笑,又脏又神经兮兮,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快乐被放大,快乐却要一点点拾取。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果然只闻伫立以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