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桃红柳绿又是一年春过,时间就到了五月,江府里的人们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不过也有些人不是按部就班地。江尚武带着豆哥去了北地从军,已经走了有半月余,大夫人因为不舍得儿子走,病了一场,刚刚才缓过来了些。这个时候还在府里的江尚文自然要尽量宽慰母亲,所以他白日里也不怎么在自己院里待着,都是陪在大夫人那,秀秀自然也是在的。江尚益和江尚贤也会定时来请安,大夫人看着这一群儿女,总算是慢慢地从二儿子远走他乡的悲伤中解脱了不少。但是她心里非常不踏实,毕竟没有成家立室,说要去哪里还不是抬腿就走,留也留不住。一这么想着又觉得养着这许多孩子也没有用,还不是最终要离开自己各自远去,这嫡出庶出的儿子三四个,到如今一个孙儿也还没有。儿子们志在四方倒也无可厚非,起码娶个媳妇,生个孙儿陪着她也好。可这一个个哪里像是能成家立室的样子,尚文一日日只顾着读书,根本就这男女之事毫不在行。尚武更是如此,恨不得娶了他那堆破铜烂铁的刀剑,如今又跑到了军营里,不过个三年两载的回家都无望,娶媳妇简直就是妄想。再说这尚益和尚贤,尚贤倒是个规矩的,只是他尚未弱冠,也是不成的,尚益更是不用提,一天天的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哪家的好姑娘能看上他,他自己也是一点都不定性。哎,为今之计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想想办法了,算起来这尚文如今也到了该娶妻的年岁,自己替他张罗张罗也是应当,这么想着大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一扫之前的哀伤悲切之色。
江尚文还不知道他娘已经在给他乱点鸳鸯,还自顾自地和紫菀两情相悦,平静欢喜地度日。两个人虽然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是那情意怎么能掩得住呢,院里的丫头有些机灵的已经发现了些端倪。繁缕和佩兰更是觉察的比别人还清晰,两人都心照不宣什么不说,但一日日看着,大少爷待紫菀比她们这些伺候多年的丫头还要亲厚,心里没有落差那是骗人的。但终究两人还是很注意分寸,没有过多声张,日子倒也过的安然无事。
这日,江尚文和紫菀还在书房下棋,院里丫头传话说大夫人让江尚文去回话,于是两人便歇了手。江尚文这些日子也一直去大夫人那边说话,所以紫菀也没觉得有什么,她也没有跟着去,而是留下收拾了棋盘归置了书房,然后才退出来。
这边江尚文带着江诚,去了大夫人屋里,还没进屋就听屋里有交谈声,他还纳闷呢,听起来似乎有客到,为何有客到还喊他过来呢,他也没往心里去。直到进了屋里,看到了屋里的景象他才缓过神儿来,原来是表姨母过来了,这表姨母周氏是大夫人的表妹,嫁给了吴江郡郡守的师爷,也算是朝廷的家眷。况且她夫君颇得郡守的器重,所以她在郡守面前也算得脸。虽然这江家是吴江的商贾大户,家资不菲,但是毕竟在朝廷官员面前还是要差上一层,所以这周氏在江府也颇为自端身价,大夫人倒是也以礼相待,两人时长有来往,感情还算是不错。今日恰巧她过来,大夫人所以叫了江尚文来见。这周氏过的总体算是不错,唯有一点,她没有给师爷生个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江家的儿子们格外喜欢,就连庶出的尚益和尚贤也颇为待见,如今见了江尚文自然是喜笑颜开。
“尚文给表姨母问安。”尚文一向彬彬有礼。
“好孩子,快免礼。多日不见,这尚文又英俊了不少。”周氏含笑说道。
“你可别夸他了,他呀,再英俊也就是个榆木疙瘩。”
周氏自然是明白大夫人的心中所想的,于是打量了一下江尚文继续道。
“姐姐,这尚文今年有二十了吧,按说到了这个年纪,都该定亲了呢。为何不见姐姐张罗呢?”
“妹妹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只顾着读书做学问,木讷的很,我怕委屈了好姑娘,再说也确实是没有合适的。”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知道的姑娘多,我可以帮忙牵线啊。眼下啊就有个顶顶合适的好姑娘,年岁比尚文小四岁,正是二八好年华,出身高贵,人也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来我今日是来对了,以后要是成就了这二人的姻缘也是天意啊。”周氏说着似乎是停不下来了。
“你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竟被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夫人不太喜欢周氏这张扬高调的做派,言语间有些迟疑。
“还能有谁,不就是郡守家的小姐吗?”周氏这话音一落,大夫人倒是真心中一动。
“这郡守家的小姐姓俞名落霞,听说是郡守大人的独女,知书识礼,才华出众,难得是才貌双全,提亲的世家公子都要踏破了郡守的府门了呢,可是真的?”郡守的女儿倒是有所耳闻。
“岂止啊,这落霞小姐我是见过的,当真是天姿国色,千里无一的好人物啊。姐姐,我看着尚文也是青年才俊,且江家这样的大户,也算是咱们吴江郡数一数二的高门巨贾,这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你还等什么呢?”
大夫人被周氏这么劝着,听她说那俞小姐如此出众,也觉得似乎是江尚文的良配,两个人说的热火朝天,可是苦了正主江尚文,他就在那听着两人谈论着要为他觅妻子,不禁苦笑,这娶妻之事似乎跟他无关,丝毫没人在乎他的想法和意见,不过这也正常,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他插嘴的份儿。只是突然想起紫菀,于是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梅花龙佩,若是娶了正妻,紫菀定会伤心吧,毕竟自己的心意就要分些给他的正妻。一这么想着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上的颜色也不是很愉悦,眉头紧锁。大夫人和周氏说到后来,已经定下来要去送拜帖提亲的日子了,看江尚文如此模样,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当面听到这样的事,有些害羞,也就没理他。两个人定好了下月初六是好日子就到时候上门提亲去,而作为郡守身边受宠信的师爷夫人,她自然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毕竟若是江尚文真的娶了俞落霞,那她和郡守就成了亲家亲戚,自己夫君的仕途就算是万无一失了,而且促成这桩事她在江府也会更得脸,这就是两边都落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而大夫人所想则是,他们江家几代经商,虽然富可敌国,但终究是没有出过官员,尚文空有满腹诗文,却无意于仕途,若是和俞家结了姻亲,有娘家人的带动和鼓励,说不定江尚文也能谋得一官半职,光耀祖宗,老爷肯定也会赞成这桩婚事的。何况和郡守结了亲,以后在这吴江郡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江家的发展了。再有江尚文作为长子,自然牵扯了她最多的关心,如果选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她倒觉得会委屈了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儿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俞家小姐都是最好的安排,定会成为江尚文的良配。大夫人本来还不太待见周氏这市侩阿谀的习性,如今倒也觉得她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所以也就比平时热情了很多,吩咐厨房做了好菜,留周氏在府里吃完饭,江尚文虽然觉得拘谨的很,但毕竟自己是这场相聚的主角,自然不好离席扫了她们的兴致,所以也只好留下来一起吃饭。他还挺庆幸,幸亏两人交谈中秀秀并不在屋里,不然用不了多久整个府里都会知道他要娶妻的消息了。秀秀如今一直跟随着熙若一处起居,之前陪着大夫人宽慰了她好几日,见她好些了便回去熙若那里了。
一顿饭在周氏各种有趣见闻中度过,倒也还算尽兴,饭后周氏起身告辞,母子二人送走了周氏便屏退众人说起体己话来。大夫人知道江尚文还没有要娶妻的意思,所以想着劝导一下他,没想到江尚文倒是想得很开,既然是要娶妻,即便不是俞落霞也会是别人,母亲替自己选的想来是没错的,他也就没说什么。大夫人倒是颇为意外,没有想到儿子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仔细一想倒也是想到一层,许是自己这些日子郁郁寡欢的,儿子体谅自己所以也就听了自己的安排。这么想着又觉得有这么体谅自己有孝心的儿子真是不易。尚文想的却是虽说这俞家小姐是个大家闺秀,自然也能容得下紫菀,只是紫菀之事母亲和府中之人并不知情,如若是新换就纳妾也觉得委屈了俞家小姐,可若因此不给紫菀名分,又觉得委屈了紫菀,且自己和紫菀是有情意在先,这一时之间他倒也不知道如何安排是好,颇有些烦恼。大夫人眼见这江尚文听任她做主去提亲未见烦恼,如今却不知烦恼些什么,心说既然他应允此事,其他的倒是都可以缓一缓了。她得赶紧跟老爷商量如何准备才是,听周氏的意思那郡守对江家也颇为中意,看来这事儿是十足有望能成的,可要打铁趁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