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紫菀回了秀秀院里,跟小丫头们一起收拾好了小姐日常应用的东西,又打扫好了屋子,小姐还没回来。说起秀秀的小院,其实不大,只有一进院子,进门一块高大的影壁,挡住了院内的风景,影壁两侧两条小路,就转到内院。入目是开阔的院子,零星地放着几大盆从池塘移来的荷花,这还是因为之前她跌进了荷花池险些出事,江老爷命人特意移了来的,这样她能时时看花,又不必涉险。只是秀秀为此不快很久,嚷着荷花就应在广阔之地生长,如今拘在这些盆子里,没了那番气度,失了趣味。只是江老爷没有听她这番说辞,这花倒就这么在院中茁茁壮壮长起来了,而且还长得很好。平日秀秀和丫头们也常围着它们在这院中玩耍,倒也慢慢接受了。
秀秀的正屋是两层的小楼,带两个耳房,院里只有这么一栋建筑,楼房每层三间。一层正屋是客厅,平时起居也在此,两侧分别是茶水房和杂物间。茶水房平日里她们自己做个糖水,糕饼等,并没有大厨房的配备。两个耳房是小丫头们的屋子,她们只负责些杂事,如洗衣打扫等,真正近身伺候的其实只有紫藤,紫菀二人。秀秀的卧房在二楼正中,左侧是紫菀和紫藤的屋子,右侧一个书房,一应文房用具俱全,但使用的却不多,倒是一把初元琴占了显眼的位置,可这琴紫菀弹的时间倒是比秀秀多,女儿家的书房更多的像琴室和她们休憩嬉戏的地方。
这院子除了移栽的荷花没有太多的花卉,倒是满墙的爬藤生机勃勃爬遍了围墙和主楼,跟这院子的小主人一样,恨不得时时爬过围墙去呢。靠近东墙下还支着一个花架,吊了一把藤编的摇椅,跟当年的秋千有异曲同工之处。
紫菀收拾好屋子,又转去后花园摘了几支含苞待放的百合插在条案上的琉璃瓶中。又和厨房招呼备好了梅子茶,花生酥,把邹嫂给她的梨膏也送了些过去,做了茶饮一起备下。这一通忙活下来天色也有些暗了,只是还不见小姐的影子,也不知该不该准备晚饭。
这么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总算听传话说快到了。此时已过了晚饭时辰,于是打发小丫头去跟厨房交代另做些小姐爱吃的清淡菜品,可巧秀秀和熙若进门的时候,厨房那边的饭菜也已经妥当。本来预备的是两人份量,熙若姑姑回来就说乏了直接回了沁芳居,只余秀秀自己去吃了。人还未进院门就听到她的声音,
“哎呀,可累死我了。”
“小姐回来啦,快进屋,已经备了盥洗的家什,快洗洗吃饭吧。”紫菀边说边忙迎出门去。
“紫菀,你没去真是大大的损失,那寺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你去了一定喜欢。”尽管嘴里嚷着累,秀秀的兴致还是很高。
“这一路新鲜事肯定很多,等小姐休息够了好好给咱们讲讲吧。”紫菀熟知她的性子,自然不愿拂了她的意。
于是秀秀和一同回来的紫藤都收拾了一番,小丫头们下去之后紫菀和紫藤陪着秀秀吃饭。紫菀本是吃了的,现在也被央着作陪客,紫藤更是被要求同桌而坐。两个丫头都有些惶恐和拘谨。虽然素知大夫人宽厚待下,但坏了规矩也是万万不行的。秀秀见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好勉强她们,只让紫藤剥了些饭菜自去吃了,留下紫菀陪她说话。
“紫菀,庙里的事儿明天跟你们细说吧,原来上香还挺好玩儿的呢,下次一定要带你一起去。对了,我出去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回小姐,没什么新鲜的。”紫菀盘算着要去大少爷院里习练的事情现在不适合和小姐说。她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是等明日得空再说吧,于是也就含糊过去了。
“果然在这府里待着,一日和百日毫无差别,闷都闷死了,难得你们一直都能呆得住。还是外面好玩儿,回头我得多让熙若姑姑带我一起出去。”说着吃完了碗里的饭菜,显出了些困顿的意思。紫菀见状忙陪着小姐歇息了,招呼小丫头收拾了碗筷。
紫菀一直想着怎么和小姐开口,一晚上也睡的不太踏实。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了收拾妥当,准备着要陪小姐去给大夫人请安。想着寻个空跟小姐先说一下,免得回头到了大夫人那里再听大夫人说,小姐一定会生气的,于是趁着给小姐梳头的当口便开了口,
“小姐,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歇过来?”
“挺好的,今天起来感觉精神了很多呢,回头去到娘那,等我给你们说说外面的见闻。”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向小姐禀报。”紫菀说着向秀秀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一跪却把秀秀吓了一跳。
“怎么了?干嘛行这么大礼,快起来快起来,慢慢说。”
紫菀并没有起身。
“先前小姐问奴婢这几日小姐出府是否有新鲜事发生,确实没有,只不过有一件事奴婢没有对您言明实情。大夫人先前交代奴婢,要让奴婢去习练管理家事,所以……所以等过了14岁生辰,奴婢要去大少爷院里侍奉。所以……”紫菀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咣当一声,秀秀面前的珠花应声而落,随之而来的是秀秀一声高呼,
“什么?你要去大哥院里?为什么?不行不行,我不放我不放。你好歹也是我的人怎么能说就走呢。不行。”秀秀说着不顾还没梳好的发髻,站了起来。这一通抢白倒是把紫菀给说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了。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赶紧帮我把头发绑好,我去找娘说去。”说着又闷闷坐回凳上。
“小姐,奴婢即便去了大少爷那边,也还是在同一个府里,咱们还是可以见的,况且奴婢只在那边待一年而已,等咱们及笄礼到了我还会回来陪小姐的。”紫菀见她似乎真是动了气也不说话,忙劝解到。
“真的?”
“大夫人所说怎会有假,小姐不信可以去问大夫人,奴婢不敢欺瞒。”
“快给我梳了头,我们去找娘去。”说完了闷不做声,紫菀也不敢开口,默默给她梳了头发。秀秀心情不好,早饭也没怎么吃,就去见大夫人了。
见了大夫人便直接问了紫菀所言是否属实。
“娘,为什么让紫菀去服侍大哥?”
“秀秀,你回来也不给娘讲讲外面的趣闻,便直接问起紫菀之事?”大夫人佯装生气。
“外面的事回头再说,您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紫菀从我身边调走?大哥那里也不确认伺候,干嘛跟我抢人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紫菀的安排是我定的,怎么就成你大哥抢人了。”大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芸香,紫菀和秀秀几人。
“秀秀,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娘是希望以后等你出嫁的时候身边能有紫菀这样心思纯善,又和你志趣相投的人陪着你。免得你一个人会不习惯夫家的生活,怕你被人欺负。如今紫菀只是奉我之命去料理你大哥院中诸事,也算是替你习得了这当家主事的法门。而且只是待一年,以后还会陪在你身边,我也想你这一年收收心改改小孩子的脾性。”
秀秀倒是没想到大夫人这一番安排原来是为了自己打算的,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第一次听到出嫁两个字,羞的,满脸通红。
“娘,什么嫁不嫁的,女儿还小呢。要办喜事也得是大哥先办吧,他今年都二十了,应该是给我娶个大嫂回来当家理事才对,免得和我抢紫菀。”
秀秀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这尚文已经二十,今年才刚行过冠礼。是时候该给他定一门好的亲事了,本来是希望他能够出仕为官,但尚文无心科举,只知道跟着许儒读书论道做学问。她这个当娘的也没办法,尤其是行了冠礼之后,经常和许儒去四处游学,已经很久不见了。要是能订了亲说不定他还能收收心,这么想着又打定主意,多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你懂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当是顶重要的事情了。如今你大哥正是在做这个事情呢。”
“那还有二个,三个,四哥呢,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先啊。”
“他们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这个事情一定,等过了你的生辰,紫菀就去尚文那里伺候。这段时间你们二人好好聚聚吧,我知道紫菀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舍不得她也是人之常情,但你终究要长大,而且以后要独挡一面,不能事事都依赖紫菀的。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那我生辰之前紫菀都要归我差遣,您不能干涉。等过了我的生辰再说,反正大哥那里也不缺人,而且他经常不在府中,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呀,真是搞不懂。”
“行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这一年紫菀去习练,你也不能闲着,回头你整整东西去跟着熙若生活。好好学学怎么当个大家闺秀。”秀秀腹诽道,熙若姑姑也算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了,可还不是身世可怜,寄居在我们附上,有什么用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去上香,觉得怎么样?”大夫人适时地转移话题。
“当然好了。那个宝济寺环境真是好,依山傍水的,桃红柳绿,翠竹环绕。我们头天去的时候彻底清洗了下,还换了寺里的素袍,那上面有好闻的檀香味呢。隔天早上就开始诵经,还手抄了《金刚经》,放在寺里受七七四十九天的香火才灵验呢。我们住在寺里特别清静的小院,晚上没人的时候可以听到山泉水敲打岩石的声音,还有虫鸣。比咱们府里好玩儿多了,上香的人男女老幼多有,大家都跪在一起,特别热闹。哎呀,真希望你也去过。”
“为什么抄《金刚经》?”大夫人好奇。
“因为师傅们说《金刚经》自古至今,是为父母子女祈福最好的经文,因为《金刚经》讲般若智,那才是真功德!用清净心诵念,然后回向某人,效果非常好!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很好的样子,我抄了两卷,一是祈愿祖母,爹娘和二娘都能身体康健,二是祈愿哥哥们都能事事顺遂,阖府平安。”
“原来我们秀秀是为我们整个府里的人都祈福了啊,真是长大了,娘很高兴。”
秀秀被大夫人说的有些羞赧,脸上飞起了红霞。母女二人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忽见外面小丫头来禀报,说大少爷院里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