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应果然是得天独厚,趴在主桌上睡觉都十分好看,隐然有羽化登仙的意味。离的近了见他长而不卷的睫毛静静的耷拉着,平白来的慵懒气息,胥伽觉得很是受用。
他平日不会特意注重仪表,随手之间都是大户人家甚至皇室中人的气派,却又没这么俗气。如今看到他在书桌上趴着睡了,还真是不易。转眼间看见桌上立了面镜子,暗叹寡淡的国师也是爱美之人,摆面镜子时时欣赏自个的美貌。
现在是夏季,景国雨少,向来是极热的,倒不用担心睡着了着凉,胥伽不想吵了他,轻着脚步打算离开,门口却突然传来脚步声,转眼间,便看见一个娃娃跑进来,胥伽见他脚步急促,生怕吵醒了胥应,下意思伸手去拦他。
小虎子一时没注意,一头扎进了她怀里,胥伽低头,便看见小虎子眼里盈着泪,正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嘴里哭喊着:“伽姐姐,你放开我啊,我要找他。”
小虎子偏头就能看见,胥应已经撑着头坐好,衣袖下滑露了一截手腕,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道:“伽儿,你放开他吧。”
胥伽本也不是故意拦着他,见他哭了也是手忙脚乱抱着她想哄她,闻言,果断松开了他,小虎子越过她跑到书桌前。小旭子从门口走进来,眉间隐约带了些愧疚之色,胥伽觉得惊奇,小虎子这几日日日哄着小旭子开心,而且以他地性子,如何能被小旭子气到?胥伽叹气,牵了他的手走到书桌前。
小虎子哽着声音,顾不着去擦眼泪,眼泪还在大滴大滴地留着,他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露出来,“你从何处来的这个物件?”胥伽瞧见,是一枚金币,中间嵌了玉,玉之间还凿了空,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之上纹了金,东西小巧,做工却精致,不是平民人家能有的东西。
胥应见他哭的厉害,止也止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站起靠着书桌斜着身子,用帕子去擦的他的泪。
“之前见着了,便买了,既然是你的自然是要还给你,我知晓你不一定会喜欢,藏在玉虎中。”
小虎子感到一只温凉的手轻轻附在自己的额头上,浑浑噩噩地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哭意都减了不少,捡了他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乱又擦了。
“那你知晓我的身份?”
胥应收了手,道:“我无意提醒你。”
到底是没哭完,眼泪一不注意又流了下来,“我倒也不是生你气,就是难受。”
胥应坐了下来,他身量高,弯着腰说话有些难受,平静地望着小虎子,“这是你一生之痛,而且是大痛,哭也正常。但是这是你的物件,他的本身,他所代表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躲不过,迟早了要去面对,况且不过是去面对,不用付出所谓代价,已经很轻松。”
小虎子心思通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胥应话说得虽然凉薄倒也恳切,小虎子本也不是爱哭的,泪水算是止住了,将手中的东西收回怀中。
胥伽站了许久,见小虎子雷声大雨点小,几句话就被胥应哄好了,忙取了糕点要喂给他。
小虎子瞥了她一眼,“伽姐姐,你这哄人的方法当真是几年都没变过。”
胥伽不开心,转头喂给了沧月旭,小虎子跳脚,一手捞过剩下的一包糕点,“我又没说我不爱吃。”
转头看向胥应,道:“你说的对,可你如何知道这是我东西的,晋国一面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胥应笑了笑,大抵是方才的情景可笑,心情颇好,轻轻眨了右眼,“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谢谢你将这东西留了些来,给了我。”
这物件标记了过去,虽然痛苦,可是实打实是唯一一件与过去有关的物件了。
胥应已有所指的看了看他手里的糕点,小虎子大惊,“你这么大的人了,长得谪仙似的,跟我们抢东西吃。”
说归说,还是乖乖的叫了盘子放了一半的糕点,揽着沧月旭的肩走了。听着沧月旭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摔碎那玉虎的。”
小虎子摆了摆手,“这事都是我的原因,我还得谢谢你。”
国师府的环境很好,显然皇帝命人打造时是花了心思了,西边有一处凉亭,夏季树荫,常年撒着驱虫的药,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这是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五年前晋国的皇亲起兵造反,我是前朝的太子,那时我五岁。”
小虎子早已接受,如今说起来心中微痛后倒也没什么,今天还被胥应一顿教化,算是消化了。
见沧月旭的表情,忙取了一块糕点塞他嘴里,见他鼓了嘴有些难以下咽的模样,伸手掌着脸轻靠在石桌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身上仇深似海。”
似觉得不好,转头看向别处,松了神情,“我是前朝晋国太子,那时我不过五岁,能记得什么?五岁之前的事大抵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后来想记起来的时候怎么也记不起来。这金佩是父皇在我周岁时送给我的,母后一直让我贴身带着。出宫那天,母后将我扮成女儿装,穿着白色布衣,她嘱我好好收着,但若是...”到底是忍不住,小虎子浑用了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但若是到了关头,便弃了它,我再也不是晋国太子,只是乞丐之子,乞巧为生。我扯她袖子,怨她,晋国太子怎能是路边乞丐。她不理我,将我抛给了何意公公。”
沧月旭没有说话,眼眶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