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密山洞中,冰冷的水珠自岩石滴落,嘀嗒作响。
醉鹞端着一碗汤药来到仙君面前,后者正睡在她用稻草铺成的薄席上。她轻轻地舀起一勺汤汁送入仙君口中,目光略过他被血染成的左臂时不禁一跳。
仙君从来都是那么远,哪怕很多次离得他很近,却也好像从来没能靠近他过。
昨日仙君在菩萨面前为挽她的命亲手挑了自己左臂的筋,说他只要她活着,她却还是不敢说他爱她。
可她却已经很爱他了。若是一开始是敬仰,是仰慕,那么现在,却已是倾心了。虽说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仙君是神,是掌管天界战事的神,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树仙娥,没有什么法力,没有什么心计,几百年囫囵着度日子,没有盼过什么,也没悔过什么,生命就像是一碗温水一样寻常无波。可一切都在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变了,他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坛酒邀她去殿上当差;他接过她受伤的手温声让她日后当心,他穿着一身长衫斜倚在门边问她要不要学识字;他满头是汗地蹲在她面前唤她“小傻蛙,我们回家吧”;他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在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刻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人间的中秋看看?”;他在昏黄的烛光下伸出温暖的手掌扶上她的脸说他会永远护着她;他拉着她在一片花灯中飞奔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拔剑挑断自己的手筋……
她怎能不爱他。哪怕他的温和,他的柔润像是一副面具,掩盖了他的本心,不知他真面目如何,她仍把他贴在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突然眼前一暗,醉鹞回头见司命正站在洞口,青带束发,手执纸扇,一副书生模样。
“择言哥哥…”
“跟我回天庭去吧。”他开口,尽是儒雅淡泊。
“不,我不能……”她若是回了,仙君的手筋就是白断了。
“你回了天庭,于他是好事,也是对他好。”司命面带一丝心疼与无奈。
“是天庭派你来的,是吗?”醉鹞的声音略带颤抖。
择言微低下头,不置可否。
“你也想让我死吗?”醉鹞的话语刺得司命心一痛,“回去不一定是死。”他说,可话一出口,却连他自己也不信。
“醉鹞,你知道吗?你身怀的力量若是被奸人所用,足以让整个世间民不聊生。你现在跟我回去,就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也是救他,于水火。”择言瞟了一眼依旧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李玉恒,“你也不想,让他与整个天庭为敌吧?”
“我……择言哥哥…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司命仍态度儒雅地站起身,“等着你回来。”
走出两步,复又回过头来:“天庭还不知你们在这,现如今正在到处寻你们,我擅自看了天机镜才找到你们,你大概还有三天的时间。”
“谢谢。”醉鹞大声一句惹得司命一怔,“择言哥哥,谢谢你。醉鹞这一生遇见你,很高兴。”
司命愣了三秒,终是走出了洞去。他又何曾想让她回天庭去呵!这几千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叫他名字的人。可他,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自己归天比被抓回天去要好上太多,尤其是对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来说,要有利太多了。
只愿来世吧,再续前缘。
只是,他也知道,醉鹞很难再有来世了。
李玉恒终于醒了,在第三天的时候。而这个时候,醉鹞早已做好了决定。
“醉鹞,你可还好?”他醒来第一句便是问她的安好,“可否伤到了?”
“我没事,仙君可感觉好些了?”
“无碍,可有人又寻来找你麻烦?”
“没有。”醉鹞努力压下心中的泪意防止其化作泪添在脸上,“仙君就先好好在这里养伤吧,醉鹞在这守着。”
“你可知,你身上为何有这么大的力量?”
醉鹞摇了摇头,又听他缓缓说,“你身上,有我故友的魂,因而你能用他的剑。又因你是由天地间灵气化成,仙魂澄澈,这力量便变得尤为强大。魔族现如今已感到震动盯上了你体内的力量,妄图利用它毁天灭地。”
醉鹞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自己能使用高仙清临沅的莲尘剑就是如此缘由,更不知自己的存在竟已给天地万物如此大的威胁,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但我能护你,你只要一直呆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发生。”
醉鹞点了点头:“仙君放心吧,醉鹞哪儿也不去。”
玉恒真君见她如此说,也放了下心来,缓缓睡去了。
醉鹞又看了一会玉恒真君,帮他掖了掖被角后突然站起身来,走出了洞口,往天上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