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伍竹率领随从进了一处宅邸,府邸的门匾已然被雨水侵蚀的不成原样了。
却依旧可以辨认出上面写的是“桃府”二字。
府邸内各种装饰桌椅无不透露出府邸主人的奢华。
不少人都知晓,曾经这桃家,世代从商,家财万贯,未败落前可是这扬州首富。
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不少人想从桃家这分一杯羹。所以后来桃家遇难,不但没人帮助。还联合起来落井下石。
宋桃夭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不禁有些触景生情,这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不过片刻,便有侍女出来,向宋桃夭行礼。随后邀她进去,说:“公主,大人有请。”
宋桃夭没想到她小心翼翼避开秦伍竹的眼线,还是被发现她跟来了扬州。
宋桃夭进去,因为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所以一切从简,穿着的是一身嫩粉色的衣裙,娇艳的样子,让周遭的花儿都黯淡了几分。
宋桃夭一进去府中,便看见秦伍竹坐在昔日里她玩闹的那棵桃树下,抚着琴。
一阵风吹过,枝头上的桃花纷纷如雨般落下。
宋桃夭一时被眼前的景色迷了眼,桃花树下少年一袭白衣,温柔抚琴。一如当年。
是了,这棵桃花树是桃夭十二岁那年三月,秦伍竹为她栽的。
桃夭因为感染了风寒,没法子出远门。好看的桃花,都在扬州城的南边,而桃夭家在扬州城的中心地带。
离得近些的桃花寺的桃花,她也是不愿意去的。
她听坊间流传说,要到十七岁那年,带着心仪的郎君去桃花寺看桃花。二人便会长长久久。
桃夭信了,并且深信不疑。所以不论多喜欢桃花,她都不肯去那桃花寺瞧上一瞧。
所以秦伍竹只得在桃府中,栽上一棵桃花树,以安慰桃夭。
宋桃夭脑海中又闪过了一些画面,于是就清醒了过来。
随后走上前问道:“不知大人此举何意。”
“桃姑娘,我们去桃花寺吧。”秦伍竹说。
“去那儿做甚,若想赏桃,去扬州城的南边便好了。”宋桃夭说。
“桃夭,你明知道,今日是是十七岁生辰,桃花寺的桃林对你来说,不一样。”秦伍竹开口。
是了,桃夭,而不是公主,亦或者宋桃夭。她是桃家长女,也是桃家唯一的小姐。
“那又如何!你终究是负了我!你与十一公主两情相悦又为何要带我去长安!秦伍竹,我当真是恨你入骨。
我要看你身败名裂,要看你跌落神坛,我要你不得好死,永世难入轮回!”桃夭朝秦伍竹吼道。
秦伍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指尖。
随后站起身,走到桃夭面前,一把拦住她的腰,手势一挥,二人便到了桃花寺的十里桃林深处。
周围一片寂静,桃夭推开秦伍竹,很容易便离开了秦伍竹的怀抱。
随后说:“秦伍竹我真的看不透你。十三岁那年我以为我能懂你,你陪我穿梭大街小巷玩闹,你陪我放孔明灯,陪我一起被夫子训,也会教我习琴,练字,画画。
十五岁那年我也以为我能懂你,我家道中落桃家百年基业被瓜分,你说带我离开这,去长安,我信了,我也去了。
你说你金榜题名时你会娶我过门,好,我等。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我等来的是你要娶十一公主为妻的消息,等来的是你遣人送来的毒药。
有日夜里我问你,你会娶十一公主吗,你没有说话。我说我自幼,我爹就告诉我,他这一生,只爱我娘亲一人,也只娶了我娘亲一人,没有偏房没有姬妾,所以我没有兄弟姊妹。
若我以后嫁人了,嫁的夫婿只能爱我一人我,不设偏房不纳姬妾。你说你会娶我,我信了。我等。
可是,秦伍竹,我钟情于你不假。可是,你不能就仗着我的喜欢,让我一直等。这一辈子还长,说不定,我就不喜欢你了。”桃夭边说边笑,眼中的泪水都要溢出了眼眶。
然后继续说:“今年我十七了,我还是以为我能懂你,但我没有。你早就知晓我不是凡人了不是,你也早就知晓我不是潋滟公主而是桃夭了不是。
我想着,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这一次,你不是太守嫡子,我不是桃府小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嘛。后来你是宰相,我是公主,我想,你会答应娶我了吧。可是你没有。你没有!
秦伍竹,你为什么不娶我。你娶我,那一命,就当做我欠你的好不好,然后还了你。我们就好好的,做一对佳侣。可是你为什么不娶我!秦伍竹,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后来的十一公主是你杀的吧,皇上编了一个十一公主偶感风寒多日,随后病死的理由糊弄了天下人。
十一公主死的那天,恰巧是你派人送毒药的那日,她在相府饮茶。秦伍竹,你有心吗。”
秦伍竹一字一顿地说:“桃夭,我,爱,你。”
随后便渐渐变得透明,直到,消失在桃夭的眼中。
江照离忽然出现在桃夭眼前,风轻轻吹起,斗笠的轻纱被吹开,绝美的脸庞若隐若现。
桃夭正惊讶于面前这一切,然后问江照离说:“师傅?他怎的,消失了……”
江照离说:“哦,心愿已了,就灰飞烟灭了。”随后用手往空中一扯,便有不知何处的光亮照进来。
被撕开的地方渐渐瓦解,像是一个网,渐渐被拆开。
随后身旁的桃花林都消失不见,周围的光也格外刺眼。
桃夭睁眼打量周围,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镶满了夜明珠,亮的刺眼。也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寒气从脚底攀升到全身。
“师傅,这里,是哪里?”桃夭开口问道。
江照离扯下斗笠,露出那张精致的脸,然后微微挑眉,说:“还喊师傅?这里是哪,这里是制作出你的地方。”
桃夭头疼欲裂,有什么记忆从脑海中迸出。
是了,面前的人并不是她的师傅。她唤江照离,是这九天之上的织女,也是制作出她的人。
对,制作。她是一个织梦网,如众多的织梦网一般,被江照离散落在人间各地,然后降生,然后长大。
她们的用处便是用来对付那些个上古异兽的。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要收服这些异兽,在六界她打不过,在人间她也不能施法。
但她是织女,她会织织梦网,一个个织梦网便化作了人形,被安排接近那些个妖兽。妖兽虽实力不俗,对情事却不了解。
所以很容易便钟情于织梦网,便被织梦网所杀。而她,因为被江照离长期的遗忘,没有对织梦网进行二次编织,所以她生出了自己的心智。
会思考,会判断,会喜怒哀乐。与正常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没有心。
后来她饮了毒药,回天无力。而江照离不仅仅是织女,还是闻名的医仙。
他便与江照离做了份交易,换她一命,并且编织一场梦境,与现实相接。江照离答应了。
便有了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桃夭继续问:“那你之前为何告诉我,他负了我。所以就是为了怕他反悔,而他对我毫不设防,所以我会替你杀了他是吗。”
江照离笑了笑,然后说:“是了,我聪明的织梦网。对了,还有。那场陷害也是我去找的宋齐帝说的,喻子清是我找人摄住心魂的,丫鬟也是我安排的。”
“江照离。”桃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怎的?想杀我?就你这点本事?你是想让伍竹的牺牲白费?
这伍竹一命换一命回来的,你也不是织梦网了,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桃花妖。他为你铺垫好了一切,你还不知足吗。”江照离说。
桃夭想起了什么,在密室里的那几箱金条和地契……
她曾经说过,如果可以,她想看遍这江山,走遍这天下。
桃夭离开广寒宫,出了九天,入了凡间。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奔向扬州。入了桃府,众人皆拜她为主子。
桃夭的泪水一时间犹如决堤,争前恐后地落下。
后来啊。
后来她穿上了红嫁衣,一个人拜了堂饮了酒。次日便梳上了已婚妇女梳的发髻。
没有离开过扬州半步,守着那几箱金条和那一沓地契。
-
“这天下我想看,但我不想一个人看,所以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去。”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一直等。”
“我终于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