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昏暗的油灯下,包扎完伤口小松小心的将衣衫披在了韩禁的身上,不敢去瞄韩禁那有些苍白的脸颊,他赶忙端着那盆早已污浊的水,低着头不想让韩禁发现自己眼中快要止不住的泪水。
韩禁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穿好衣衫,看着小松那小小的背影,心中有些疼惜,又有好笑。
“这孩子啊,心未免柔软了些,性子过于純善,也不知将来是好还是坏……”
韩禁抛开心中的盘算,对着这小松说道:“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和我堵门要账!咱不能大枪得不到,拳谱再丢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收拾利索的小松闻听此言,小脸不禁皱在了一起,心中想起了那个他有些不愿面对之人,讷讷说道:“叔,要不那拳谱咱就不要了……”
韩禁一脸震惊的看着小松,难以置信地说道:”啥日子啊?不过啦?你还是不是我侄儿?不说这送到嘴边的机会赶紧咬下来一大口,咋还扭头拨愣嘴呢?……是不是傻!?“
被教训了一顿的小松蔫儿了下来,苦着脸小声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事先别急,村长伯伯好像看不上你……”
韩禁火了,狠狠道:“我呸!……他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哼,他要不给,看我明天不把他家的墙皮扒一层下来!你小子给我听着,明天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敢跟我阴奉阳违看我不家法伺候!别以为我不知道,看到了李灵儿你小子就张不开嘴!”
“叔!~你可别瞎说!……”
小松闹了一个大脸红,急忙辩解道:“灵儿姐,从小就对我好,我只是不想她为难!”
韩禁冷笑一声,有意捉弄一下小松,目光灼灼盯着他说道:“怎样,不打自招了吧!……还说不惦记人家闺女!”
韩禁看着大囧的小松,一拍脑袋,“要不我看这样吧,你老丈人要是舍不得拳谱,明天咱就直接提亲!拳谱只当是给的聘礼,”
说到这里韩禁两只眼像是山里初春饿了一冬的狼一样放光,“能搞定你小子的终身大事,我看这事儿真成……”
小松看着越说越兴奋的韩禁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几句话村长大伯成了我老丈人了?……刚才不是说好是要拳谱吗,怎么目标扯到灵儿姐身上啦?!……”
小松表示自己心很累,脑袋有些跟不上……
……
这一边村长推开了家门,李灵儿听见了动静推开房门抱怨道:“爹,这都什么时辰啦?您怎么才回来,要是咳病犯了可咋办?”
对于自己小女儿的话,村长可是不敢有丝毫反驳,看着女儿眼中满是笑意,“是爹不好,正好赶上事儿了,耽误了些时辰,灵儿你快去睡吧。“
“什么事啊?……是不是跟小松有关?”李灵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总是能准确的反映出她的情绪。
看着一脸关切的女儿,再想到那泼皮一样的家伙赖他女儿的家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耐着性子说道:“不是啥大事,小松家的那位和你牛叔赌战了。”
“啥?…赌……赌战?!“
李灵儿“腾”地一声,直接在座位上站了起来。
村长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两人疯了,小松家的哪位堵上了小松家全部田产,你牛叔也压上手里的大枪和拳谱!“
“爹,你咋不拦着点啊!完了完了,这以后让小松怎么活啊!“看着一脸心疼焦急的女儿,村长没来由的暗自生气起来。
翻了下白眼没好气说道:“我的好女儿哦,我拦得住吗?你爹我啊,现在就是在受夹板气哦。“
“唉~”
李灵儿叹了口气,丝毫不在意自己爹在自怨自艾。
”明天我去看看小松吧,这以后他的日子怕是要难捱了!……“
村长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出现了一股冲动,他突然抬头问出了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灵儿……你,你恨小松吗?”
这是一个至从那件事发生后,一直压在他心中难以释怀的问题。
“恨?……我为什么恨他?我和他一起长大,他……错不在他!”说到这里,李灵儿忍不住低下了头,眼中有泪光闪烁,她却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看见。
许久村长站起身,揽住自己女儿肩头拍了拍,轻声说道:“放心吧!那姓韩的打赢了,小松也终于挺起了腰杆子,以后不会再那样过活了……”
’真的?“
李灵儿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露一幅不敢置信的表情。
“爹哪敢骗我宝贝女儿哦!快去休息吧,看你哭的都成花猫啦!”村长嘴角噙着微笑,话语中满是对女儿的疼爱。
李灵儿破涕为笑,村长宠溺的刮了下宝贝女儿的鼻子:“好啦,时候不早了,你爹我可要好好睡一觉喽。”
看着父亲的背影,李灵儿突然也有一股冲动,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爹,那……那你恨他吗?”
她的话语很轻,轻到她以为这只是她在心里问出的一句话。
村长僵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缓缓走进了自己的房内轻轻关上了屋门。
李灵儿却不知道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光了父亲所有力气,令这个粗犷的山里汉子靠着房门身体僵在了那里,渐渐眼中蓄满了泪光。
他口中呢喃着:“平儿……”
深夜的飞石村,早已不见任何的灯光,这弹丸之地的小小孤村,万籁俱寂。
离飞石村大约五里的一处丘陵之上,出现了一双大似铜铃般的血红色双眼,这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静静俯瞰着小小的山村。
飞石村里那株老槐树突然像被唤醒一般,枝条无风却轻轻微动,树叶簌簌,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意,滔天而来。
感受到天地间的变化,丘陵之上那双血红的双眼有异样,那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突然爆发,一股充满苍莽之意的洪荒之气,在那小小的丘陵之上冲天而起。
如果有人类修士在这里,感受到血红双眼所散发的气息,一定会被吓得肝胆俱裂,这双血红双眼的主人,不是上古巨兽,就是洪荒遗种!
这种等级的存在,恐怕来三五个人类大修士都不够看的。
两股势力在空中爆发、对峙起来,那不知名的巨兽所在的丘陵不堪重负,突然炸碎,化作了乌有,而另一边老槐树枝条轻轻而动,一股白蒙蒙的天地之力被搅动,洒落在小山村的每个角落。护得一方安宁,睡梦中的山民做梦都想不到,在他们身畔酣睡之侧正爆发着一场足以覆灭落霞山脉的大战!
那疑似上古巨兽显然棋差一着,血红的眼睛出现了怒色。
“吼!”
一声巨吼响起,那原先是丘陵的地方,“呼”的一下升腾起无数烈焰化作一片火海,隐隐约约能看到在烈焰之中有一道巨大身影沉浮。
另一方老槐树上每一片树叶都在散闪烁着蒙蒙白光,似是有了生命的萤火虫一般闪亮。
突然无数破空声响起,树叶如同利箭般划破长空,带着及其锋芒之意,杀向了那片火海。
火海中的身影操纵着烈焰在火海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龙卷,抵挡着天空中如同利箭般的光雨。
树叶化作的光雨激射而下,却如同飞蛾扑火,全部被吸进了火焰龙卷之中,顿时巨大的火焰龙卷内部有爆炸之声喷薄响起,激烈的聚爆,激荡起火焰龙卷的表面荡起一圈圈恐怖的火焰波纹。
很快火焰龙卷之中平静了下来,这一次两方狂风骤雨一般的交手,显然火海中的黑影技高一筹。
槐树不是人,也不是兽类,表现不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那蒙上一层淡淡白芒的枝条在轻轻浮动着,看似柔美,用心感受其上附着的却是一片凌厉,直冲天际!
此等威势,世间神剑出匣怕也不过如此。
这株槐树是一尊杀神!
然而它没有长在名山、秘境之中,却不知为何苦守在这小小的飞石村无数年。
世间来往,没有人注意它,它就这样看着世间,它就是一截木头,也是一个看客。
槐树的一根毫不起眼的枝条轻飘飘的抬起,在虚空之中小心翼翼的轻轻点点着,不见丝毫用力,却如同一根针一样轻易刺破了跟前的空间,细柔的枝条毫不犹豫的探进虚空。
与此同时,火海之中的巨兽察觉出了异样,再次怒吼一声,一只巨爪踏地,顿时在它的身下涌现出浓烈的黑烟。
黑烟滚滚,化作巨蟒一般自下而上卷缠着火焰龙卷,两者交织混合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本是明烈的火焰颜色逐渐转变成了暗红,其中还掺杂着许多暗黑物质,由虚转实,整个火焰龙卷化作了地底熔炎,散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破碎之声自熔炎龙卷的上空响起,紧接着一株巨大的树枝出现,它被白色光芒所包裹,如同一把开天利刃,闪耀着无比的锋芒,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立劈而下!
两者相撞,威能四溢,天地灵气大乱,惊天地的撞击声响彻天际,熔炎龙卷之上,无数熔炎夹杂着黑色物质,簌簌而下,恐怖炙热气息扩散使得周围空间都发生了扭曲。
巨大的树枝被炙热的熔炎包裹着,燃起了剧烈的火焰,两者在不停的相互消磨着,这一次交手二者硬碰硬,或是老槐的树枝被彻底焚尽,或是熔炎龙卷被立劈通透。
熔炎龙卷之内,那巨兽周身毛发甩动,荡起一片火焰,血红的双眼紧瞪着上方,拼尽全力搅动着熔炎龙卷,好使之转得更快,威力更强。
原本匀速下劈的巨大树枝收到阻碍,突然白芒大盛,抖落无数沾附其上的熔炎,那巨兽再想出招却也来不及,瞬间巨大无比千丈高的熔炎龙卷被一分为二,劈了个通透,已然溃败。
那血眼巨兽也被这一击劈飞了出去,也不知撞塌了几座山峰,折损多少参天巨木,许久山脉深处隐隐传来了巨吼声,久久不息,巨兽却未再出现……
那刚逞威能的树枝,其上耀眼的光芒褪去,露出了它的本相,化作了一株被烧焦的枯枝,再次隐藏进了槐树无数枝杈只中。
天空之中拨云见月,月光洒落,山里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老槐树几株柔嫩的新枝再次无风飘动,闪耀着点点白光,没有人知道这是无声的警告。
空间破碎声再次响起,高空之中明月之下,一团乌云中响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你个死柴火,我就是随便看看也不行啊!……”
槐树自然不会答话,用行动告诉来者:“不行!”
出现在来者跟前的是数根巨大的,闪耀着锋芒的树枝仿佛那杆捅破天的大枪一般,巨大的气势冲散了乌云,露出隐藏在其背后的所在。
这是一驾马车,车体使用不知名金属打造,在月光下闪耀着青蓝之色,而拉车的那头妖兽,更是让人惊到下巴,外形形似龙族,细看发现它只有三指,头上的角也是有两叉,这是一头大蛟,不是正经龙族。
可这也足以震撼,能让一头大蛟心甘情愿充当奴役,就是人族大神也极难办到,那车内之人身份不敢想象!
见槐树不收手,车厢内的那人有些急了,“死柴火,你来真的呀!”
说完口中咒语急诵,“天地无极,乾坤借道……界法!”
瞬间这架车马在原地消失,失去了目标老槐树收起了重霄凌厉,树枝轻轻摆动,再次恢复了平静,任谁也想不到外表看着普普通通的一株槐树,竟然刚刚力战一位上古巨兽,吓退了一位当世老古董般的存在。
在看不见的地下,老槐树伸出了他的树根,来到了那处被血眼巨兽崩碎的地方,聚拢山石,移来树木,很快恢复了当初样子的十之七八……
这架车马再次出现已是在两界山脉最中心的位置。拉车的那头大蛟眼中似人般流漏出一股后怕的神情。
只见他扭头看着车厢口吐人言道:“老主人,那株树也太凶了!……刚刚吓得我差点没把心跳出来!”那似龙一般的脸上一幅心有余悸的神情,
车厢中的那位比较窝火,因为刚刚秘法害得他损失了很多体内精元,这让一向活的精打细算的他心中肉痛无比,看着自家门人的窝囊样,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你个废物点心,当初老夫怎么就心软收留了你……
“装出一幅楚楚可怜,无家可归的样子,结果没几年你就原形毕露,每天在家就知道好吃懒做,本以为把你培养起来,让老夫靠靠,不说在这世间横着走,至少也得称霸一方吧?……”
说到这里车厢内的人越说越气,那头大蛟装作死鱼在那挺着,反正这些年也没少挨骂,他早已习惯。
“本来今天出门老夫就想一人,你这货恬着脸非要跟过来,老夫还以为能嚣张一把呢,结果逃命还要我拉着你!你看你肥的都分不清哪里是腰哪里是脖子了!……”
大蛟青璃甩了甩尾巴,看着自己上下差不多粗的体型表示很委屈,“龙族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次回去,你要是再不好好修炼,老夫就亲手清理门户!”
第二天一早,村长刚推开半扇大门,就看到有一大一小两人堵在了他家门口,那姓韩的嘴角一咧,村长就知道他绝没憋着好屁!
果然,看见他出来韩禁迎着他恬着脸笑着说道;‘亲家……“
“咣当”一声,还没等韩禁把话说完村长摔手就关上了大门。
韩禁摸了摸鼻子,撇着嘴角挑眉看着小松说道:”看吧,我就料到了,咋交代你地,赶紧地吧!“
小松愁的小脸都要挤在了一起,拽着韩禁的衣袖央求道:“叔,别闹了行不行啊?太丢人了!”
韩禁把眼一瞪,气结道:“你个不肖子!你叔我恬着脸来提亲是为了谁?……跪你未来老丈人丢什么人!是脸面重要,还是讨个好媳妇重要?赶紧跪下求你老丈人开门,要是还不行你就磕头!”
韩禁没好气的给了了小松一脚,竟然十分不要脸地走开了。看样子是准备好了看热闹,韩禁靠在一边找好姿势,看还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松大吼道:“等啥呢?!赶紧跪下!对了,一边磕头一边喊;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前来提亲!要大声!记住一定要大声!这样你老丈人才明白你是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来的。“
在门内的村长将叔侄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恨得他直咬牙,这姓韩地真不是东西啊!
“小松,你敢跪!你可千万别跟那姓韩的瞎胡闹!”隔着门缝村长低声警告道。
听了村长的话韩禁不乐意了”我咋还瞎胡闹?给我侄儿讨个媳妇有什么问题?“
“你还好意思说!哪有提亲不带聘礼的?两个人在我家堵门口不是胡闹是什么?”村长怒了,咬着牙恨声说道,这要不是杀人犯法,他恨不得把那姓韩的撕了!
“聘礼不是在你手里吗?那拳谱就是聘礼啊!赶紧开门,咱商量商量定个日子呗!”
听了韩禁的话村长只觉得一阵眩晕,压低嗓音地吼道:“昨天晚上你还说要带小松出去长长见识的,今天就跑到我家门口闹这么一出,你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出去闯闯,碍着娶媳妇什么事啦?等你家女儿和小松的事定下来,成了我家媳妇,我再带着小松出去闯闯也不迟。没事,我不急……”
扒着门缝看的村长气的胸口起伏,脸色气的铁青,听了韩禁的话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韩禁,你还要不要点脸不啦?“
“就我这脸要不要地不顶啥用,给我侄儿娶媳妇,续上香火才重要大事哩!”
村长此刻真恨不得抽出刀来将韩禁砍他个十段八段的。
虽说这一年来左近不少上门提亲,那些人提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许诺各式各样的聘礼,他总是笑眯眯地嘴上敷衍说的大方,可从心里从没想过嫁女儿。哪个女儿不是亲爹的掌中宝,眼中珠呢?
谁要舍得谁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