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路上,“粱轻歌,你站住,看我今天不弄死你”,“你今天必须给个交代”,“你个碎嘴”,身后是三伯的家的三姑娘,带着镇上的各家公子姑娘,义愤填膺,正义凌然的追着梁轻歌。
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粱轻歌,她逃命的功夫,可不是吹的,远远的就把那些渣渣甩在了后面;
这简直是天降横祸,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要挨揍,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粱轻歌拼命的跑啊跑啊,脑子里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只要到家就没事了。
她大概忘了,其实家里不见得就不危险了,不同的是,家里的危险只有一个人,而现在的危险是一群人。
一群人追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喊打喊杀的从镇上的东边穿到西边,恁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下,看到的人也当做没看到,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仅仅是因为被追的人是梁家轻歌,那个她母亲也会追着从西边打到东边的女子。
粱轻歌一口气冲回家里,看到上锁的大门,懵逼了,要是进不去不是要被那帮孙子啃了?
那是一个旧旧的老宅子,大门的木材被雨水常年浸刷,油漆早已掉光,泛着灰白,看着一脚踹上去就能碎了一样,但是粱轻歌知道踹不开,因为母亲追着她打的时候她可是无数次尝试过的,更何况梁家是大家族,即便落魄了,宅子也不会是普通宅子,大门的用料怎么可能是一脚能踹开的。
虽然是曾经,曾经的梁家很是辉煌,方圆百里的大族,若不是有那场该死的政变,也许梁家不会落败至此,也许母亲的脾气也不会那么大,也许她会待轻歌好些。
家里没有一个人,父亲不在,母亲不在,梁漫舞和梁漫云也不在,是了,父亲在县衙做主簿,通常到了休沐才能回来,母亲大概是去跟哪家夫人太太套近乎去了。
至于她那个大姐梁漫舞和梁漫云,也是跟她一起在镇上女学学功课的,也许看到别人追打她的时候就躲在后面早就开心坏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她走一块呢。
这样下去不行的,墙太高,门踹不开,粱轻歌急得团团转,她是有逃跑的经验啊,很丰富的,但是那是从里面往外逃,不是从外面往里逃,真是的,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粱轻歌苦笑一下“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回头看了下周围,那群犊子已经已经追过来了,完了完了。
马上要拔腿跑的她看到了墙角的一颗不太粗的枯树,迅速冲了过去,使劲扛起来搭到墙上,顺着木头迅速上墙,一脚踢倒木头,一个下蹲跳,完美落地。
落地的时候她大概听到了木头砰的一下碎为两段的声音,那根木头估计是父亲准备用来修葺房顶用的,想到父亲,粱轻歌的脸上浮起一个暖暖的还有些无奈的笑容,那是家里最疼她的人,奈何家有母老虎啊。
她有些无力的顺着墙蹲下,大口的喘着粗气,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不,更准确来说是砸门声,粱轻歌来不及起收起的笑容冷在脸上,好不容易父亲说服母亲让她去女学了,真是命中缺灾命呢。
“粱轻歌,你给我滚出来”
嘭嘭..........
“你个胆小鬼”
“敢做不敢当”
“你个**”
嘭嘭的敲门声伴随着又喊又叫又骂的声音不绝于耳,粱轻歌一屁股坐下,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靠着院墙,一动不动,起起伏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没喘过气来。
墙外的人还在继续着,似乎门开了就要弄死她一样,坐了一会儿,粱轻歌站了起来,瞥了一眼门外,想进屋去了,她似乎在门缝里看到了菜刀?
真是不明白了,莫名其妙的追杀?粱轻歌自嘲的笑了笑,有哪次被人锤不是莫名其妙了?
看了一眼上锁的屋门,粱轻歌转身径直往屋后去了,不再理会屋外的叫喊拍门,她有自己的秘密通道,每次被锤跑出去的时候,等大家都睡了,她都是通过秘密通道进屋的。
从外面看,那是东厢房的后窗,不太高,14岁的粱轻歌踮起脚来刚好能够上。
窗户上盖着一块破旧的麻布,盖住了大半个窗户,露出来的地方用木板封闭着,只有粱轻歌知道,最上面的那块木板是被拆掉了的,只是从外面看不见而已。
当然了,那块拆掉的木板也是粱轻歌干的,这可是她引以为傲的生存能力,她不擅长的只是跟人打架和为自己辩解。
习惯性的左右看了一下,没人。粱轻歌熟练的踮起脚,双手往麻布里的最顶部,勾住最上面的木板,借力双脚离开地面,爬上了窗台;
麻布搭在她身上,除了双脚已经看不见身子了,远一点只能看见有点隆起的麻布,当然了,这跟她瘦小有关系。
随着头从窗户上的间隔钻了进去,身子倾斜,一只脚抬起来也从最上面伸了进去,另外一只脚也随即伸进去了,双手挂着窗户最上面的木板,就像上来的时候的姿势一样,粱轻歌轻轻一跳,就落到了屋里,外面的麻布也盖了下去,跟之前一样,什么都看出来。
东厢房和正屋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那就是她平日里住的地方,小小的房间里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小小的窗户用油纸糊着,不是很透亮,屋里暗暗的。
随手推开房门,反手关上房门,房间里又暗了不少,粱轻歌熟悉的走到床边,揭开被子钻了进去,缩成一团,蒙上头,她的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眼皮有点沉重,迷糊间她想:估计晚上有要挨一顿了,不管不管,皮糙肉厚,先睡一觉再说。
深渊,黑暗,恶鬼,追杀...........这十几年来每天入梦的都是这些。
粱轻歌睡得沉沉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偶尔皱紧眉头,微微一动,像在抵抗着什么。
梁轻歌在黑暗里一直一直的走,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脚却越来越沉重,每向前一步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不知道下一步还能不能抬起脚。
但是她不得不往前走,就算耗尽所有的力气,因为没有退路,因为往前走才有希望。
忽然火光冲天,一大群人冲了过来,每个人都提着斧子,挥手就砍了过来,梁轻歌再也没有力气跑了,闭上眼准备挨刀子,在斧子砍到头上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倒流;
“滚出来”
“把人交出来”
嘭嘭.....................
粱轻歌猛的睁开了眼睛,听着叫喊声,有点迷迷糊糊,分不清真假。
“你们这群小崽子!!!!!”
“反了天了哈”
远处一顿吼,这嗓门,这语气,这气场让粱轻歌瞬间清醒,这一听就是她母亲许九大人回来了,威震八方啊,这下完了,谁都不会放过她了?
屋里还是暗暗的,窗外的还有光透进来,原来就睡了一会儿,天都还没黑。
粱轻歌继续躺在床上无措中,这次可不能往外跑了,那就生扛吧,一个人打总比一群人打强,她就那样呆呆的盯着屋顶,装死;
主要是院墙外面的打不过,院墙里面的不能打,苦逼兮兮.........
待看她们怎么大战三百回合...........
粱轻歌突然傻呵呵的笑了。
粱轻歌能想象得到,许九拿着大扫帚扫人的样子,那群乌合之众说白了也就一群孩子,也就十三四岁,像许九这样‘威震八方’的人物,那‘名号’可是想当当的,敢打粱轻歌总不至于敢打许九,何况谁在家还没被大人威慑过,对大人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怯。
奇怪的是,居然没扫走,这下遇到硬茬了吧!
三伯家的梁漫卿带着那群孩子一边退一遍杨着刀,叫喊着“把人交出来”,看来那个梁漫卿也不是个善茬,小小年纪,不得了,不得了。
粱轻歌现在突然平静了,不害怕,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从许九那里来的安全感,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也许是接下来最坏的结果已经知晓了就不那么害怕了。
粱轻歌想着想着,思绪越来越远............
许九把族长请过来了,彪悍得不要不要的,让人该道歉的道歉,该滚蛋的滚蛋。
小孩可以不管不顾,大人出面了总得要脸,十三四岁,这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许九大嘴一吧吧,姑娘家的名声就毁了,怎么找个好婆家呀?
欺负她粱轻歌没问题,但是欺负许九家的人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粱轻歌的爷爷没倒台之前,也是门生众多,好歹叫树大根深,保不齐哪天就要求到头上。
更别说她大伯,听别人说是在京都做官,但是粱轻歌从来没见过大伯,只知道大伯对她父亲特别好,连带对父亲梁占临一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