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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郝胜强不断地被震撼,震撼之后,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原来以为何老板是广东人,因为何老板是在东莞起家的,广东人当然会做生意了。可是,何老板竟然也是湖北人,他说:“如果算起来,我们还算是校友呢。”郝胜强很吃惊,忙问:“何董是哪一届的?”几杯酒下肚,何老板端着的架子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有些亲近之态,他摇摇头摆摆手说:“那早了,我是90年代初毕业。那时候,我们那个小学校还没有被你们学校合并,我读的是营销专业,当时只是一个专科,后来这个专业被撤了。当年,所有的学校都开办营销专业。其实,最好的营销就是背着东西去大街上卖,那是最好的学习方式。”二炮沾了郝胜强的光,不停地恭维何老板,说:“何老板,你是最有发言权了。”酒逐渐喝得多了,何耀华也开始像老革命一样忆苦思甜。他说:“我们当年就业,比现在大学生都难,没人敢要。我是和早期打工仔一起下到南方。那时候,谎称自己是初中毕业,才算找到了工作,真是把自己当成了民工,从最基层做起。我进的是一家台湾老板开的厂,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资本家,什么叫榨干劳动人民的血汗。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哪里都差不多。只有自己做了老板之后,才觉得你不得不压榨工人,你要赚钱,要生存,要发展。老板有老板的难处,工人有工人的难处。还是你们做老师的舒服啊,一年两个假,平时压力不大。”郝胜强苦笑一下,不作辩解。郝胜强很想知道何耀华的发家史,但不知道问这个问题是否恰当,他的问题在心头盘旋了很久,终于借酒气说出来:“您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呢?”何老板先喝了一口酒,顿了顿,说:“台湾人最他妈的精了,核心技术都是让台湾人自己操作,大陆仔是没有办法接触的。我们做的建筑油漆,最关键的是一种药剂配方,他从来不让大陆人接触。就算我做得比较好比较忠心,也只让在其他环节参与,根本不知道核心技术。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这一辈子打工的话,我永远会被人瞧不起,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偷到他们的核心技术。果然,我一点点地破解了他们的技术,并且掌握了生产流程、原料渠道和客户资源,最后自己跳槽出来,慢慢摸索着做。”

何老板讲了他的创业故事,包括和香港那位老板是如何认识并且建立关系的。郝胜强像在听故事,而且,故事的精彩程度远远超过小说和电视剧。比如,何老板说自己缺钱的时候,曾经自己一个人卸了三十吨的货物,在床上躺了五天。更让郝胜强震撼的是,何耀华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内,竟然拥有上亿资产,别墅都有几套,这极大地刺激了郝胜强的神经。他的脑子里像开了一辆磁悬浮列车,飞速地奔驰着。他想,要是自己能像何老板那样有钱,那么他现在所有的烦恼,都不算是烦恼,都不值一提,他就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解脱出去。他仿佛发现了另外一片天地,就是在科研出头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实业致富。他暗暗地盘算,那个轮胎技术,也许能做成产业。他甚至也想象着,如果能成为富豪,他的生活将会有怎么样的变化,比如,他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将父母接到武汉来住上一段日子,他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那样他会认真地学开车,哪怕弄坏了都不会有人责难。如果成为富翁,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也许他的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他默默地想着,要抓住和何老板合作的机会。

吃完饭之后,何耀华说要请郝胜强去按摩,郝胜强一口回绝了,说自己酒喝多了,要回家去休息。二炮说:“去呀,强……郝博士,何老板请的是最高档的地方呢。”郝胜强瞪了他一眼。何耀华笑笑说:“毕竟是书生。”何老板没有勉强,还要让司机送郝胜强回家,郝胜强坚决拒绝了,说自己打的回去。他产生了思想“积食”,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刺激,从震撼之中冷静下来,寻找一个方向。何老板亲切而用力地握了握郝胜强的手,说:“那好,郝博士,不远送,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郝胜强和他们告别了,钻进出租车就走,出租车的感觉还真不如何老板的车,坐上去有点晕。这一夜,他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郝胜强回绝了王铎的入股要求,理由很简单,实在拿不出钱。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办法相信王铎。王铎经历曾经那么复杂,这几年他们也没有联系,他捣鼓什么项目他也不清楚,完全不知底细,所以不敢轻易把钱扔进去。王铎在电话那头有些气急败坏,说:“我推掉了多少人,好不容易给你一个机会。你却不知道珍惜,等别人数票子的时候,你就眼馋吧!”“对不起,我实在爱莫能助。既然有那么多人愿意给你投钱,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还是把机会留给需要的人吧。”郝胜强只能勉强赔好话,不过内心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王铎叹口气说:“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目光远大的人终究是少数,到时候没有后悔药可吃。”王铎似乎恨不得马上实验成功,当场数钱,把顽固的郝胜强气晕过去。梅灵知道郝胜强还是没有给王铎投资,埋怨他不懂得理财和投资,说算计不到一世穷。郝胜强懒得理睬她,因为他有更大的项目,那就是搞好和何耀华的合作。

郝胜强认真地分析了力天公司的技术材料,认为他们的产品已经很优秀,几乎占据武汉市场40%的份额,算是同类产品中的佼佼者。如果真的要改进的话,必须从实践入手,要问实际使用者,看他们遇到什么问题,再图改进。郝胜强想了想,熟人之中和建筑有关的有老婆嫂子的姨父和小学一年级的同学刘二炮,他得充分利用这种关系,好好做一番调查。

姨父这段时间正在给邱新风装修新房,忙得不亦乐乎。他很高兴郝胜强有事情找他,自从郝胜强帮周强考上研究生之后,姨父有求必应,一直盼望着能有个机会报答他。他听郝胜强说想了解关于建筑油漆的事情,说:“你来邱教授的新房这里,我当场实验给你看。”郝胜强和邱新风打了声招呼,说要过去看看他的新房装修。邱新风颇为感动,师弟不但替他找到了质优价廉的装修队,还亲自去过问。在关山小区邱新风的新家,师兄兴致极高地带他转了转,房子挺大,有一百四十多平米,位置也很好,只是还是一个混乱的工地。姨父的装修队正在繁忙施工。姨父说到做到,亲自监督每一个环节,按照他的话来说,是把邱教授的房子当作样板房来做。姨父带了好几种涂料,当场在墙面刷试,并详细地分析每种涂料的优缺点。力天公司的产品算是国产产品里面质量最好的一种,干得快,颜色也持久,不容易掉,粘稠度高,但是同国外产品比起来,存在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不吸水。有时候墙上挂满水珠,像眼泪一样,得经常擦拭才能去掉。郝胜强认真地了解“力天”涂料的优缺点,抓住核心问题,思考解决方案。姨父再三对邱教授和郝胜强的帮助表达谢意。郝胜强说有问题会再咨询他,姨父把头点得如鸡啄米一样:“一定,一定。”

郝胜强坐邱新风的车回学校。一路上,师兄弟谈起院里的情况。邱新风说:“目前来看,与其他人相比,张仁瞻成为院长的可能还是比较大,网上那张和黄禹锡的合影只是暂时阻止了他一下。如果他成了院长,肯定就会成为院士候选人。这样一来,对我们就极大地不利。就怕以后的科研经费、申请国家项目以及各种评奖,很难再有我们的份儿了。虽然裴老现在还是撑着,靠他的面子,丁老师还是能拿一些国家级项目。可是,一旦他归西,丁老师就很难说了。八十多岁的老人,保不齐明天就起不来。”郝胜强也比较忧虑,说:“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老丁现在几乎是得过且过。前几天我遇到他,他竟然像一位退休工人一般在菜场买菜,一辈子没下过厨,现在竟然要学做家务。就算是他生过一次病,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邱新风摆摆头说:“没办法,老丁天生就是一个顾家的人,后院失火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也难为他了。”郝胜强对目前的局势没有更好的把握,他很后悔去年没有抓住机会,下更大工夫和力气一把拿下院士。他后来才知道,有些地方为申报院士投入几百万,甚至由省部级领导亲自挂帅去做工作,相比这些动作,郝胜强他们送的那点小礼算是小巫见大巫。他也更痛恨黄为这个小人,暗地里使绊子,真恨不得那个死秃头在下面挂职一直上不来。丁门弟子没有想到,错过一次机会,竟然引来这么多麻烦事。

郝胜强心烦,回家看到梅灵的电脑开着,上面依然是各种股票指数的分析,看电脑的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有些郁闷,拨通了梅灵的电话,问她哪里去了。梅灵似乎在车上,兴奋地说:“刚要给你电话,几个朋友临时决定聚一下。我要是不去,他们以后就开除我的聚会权利,你自己做饭吃啊。哎,怎么啦?我晚上就回,别动我的电脑啊。怎么不说话了啊?”郝胜强生硬地挂掉了手机。梅灵的那帮朋友,就像神经病一样,经常心血来潮,临时决定聚会,然后要求所有人必须半个小时到,好像以前那种所谓的“快闪一族”。郝胜强觉得那种做法是脑子有病。他很心烦,看着梅灵电脑上的跳动闪烁的QQ群,恨不得拿锤全给砸扁了。

梅灵很晚才回来,好像还喝了酒。郝胜强很生气,说:“你那一群什么朋友,简直是神经病!”梅灵不满了,说:“怎么啦?看不惯呀。我那些朋友个个炒股,现在都赚大钱了,最多的一个赚了五十万,打算辞职专业炒股呢。”郝胜强冷笑着说:“炒股,等着买十八层高楼吧。”“买楼?买楼做什么?”“跳呗。等股市跌了,你们都等着跳楼吧。”“你缺德不缺德!”郝胜强懒得和她吵架。自从老家结婚以来,郝胜强几乎没有和梅灵吵过架,他觉得梅灵算是给他长脸了,所以不跟她吵。同时,他也觉得要好好对待老婆,要从头开始,所以,一般情况之下,他也是能忍则忍。只是这一天,由于导师的事情让他心情烦躁,又遇到梅灵爱理不理,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隐隐担心和梅灵的关系。经过快一年的婚姻,他越来越清楚自己和梅灵的性格差异。很遗憾的是,他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结婚快一年了。事情总是矛盾的,谁都愿意一生一世,可是谁都无法知道能不能一生一世。生活没有彩排,婚姻更不可能演习。如果把这次婚姻当成一个练习,这种代价是他无论如何都付不起的。春节过后,父母几次在电话里面,表达希望他们早点要孩子的愿望。父母也知道他们刚结婚,马上要孩子似乎不合理。但是,郝胜强已经三十三岁了,年纪不小了,如果不早要孩子,恐怕对后代不利。郝胜强在书中也看到,有些年轻漂亮的女性家庭观念不足,对丈夫感情不好,但是生了孩子之后,会有很大的转变。郝胜强想要个孩子,也和梅灵提过几次。可是她说:“我的朋友之中,还没有谁一结婚就要孩子的,最早一个也都是结婚后三年才要的,好几个还打算做丁克族呢。”梅灵不想做丁克族,但是也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所以她一再推脱和回避。尤其是最近,她要忙着炒股,哪里有时间生孩子呢?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借口。她说:“至少要等我赚到一百万,才能给生孩子做好准备。比如,孩子的奶粉、尿布、做检查,哪一样不要钱呢?国产的奶粉谁敢喝呢?国外的又贵。还有,以后上学入托,麻烦事情多得很。现在生,你准备好了吗?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你能养好吗?”问得郝胜强哑口无言。郝胜强其实很苦恼,他既想经营好家庭,又担心生了孩子之后,如果夫妻关系不能有更大的改善,事情可能更加麻烦。要孩子的愿望,郝胜强也给岳母曾主任透露过,岳母则很同意女儿的看法,她说:“她想生的时候,你也拦不住,她不想生的时候,你也勉强不了。”郝胜强对岳母这种纵容女儿的做法很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毕竟生孩子是件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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