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日早早就来到大理寺门前,忽地想起今日陈之遥旬休,便转身回府,半道发现一群正气势汹汹回大理寺的官员,却也无甚在意,直到在府前听管家慌忙说了今早发生的事才后知后觉。
“就这样,就因有了所谓的人证和物证,陈家上下就要被斩?”手中的食盒重重摔在地上,赵攸宁神情恍惚片刻便镇定下来,“备车,我要回宫。”
赵攸宁换回那身月色华服,手中的帕子皱了又展、展了又皱,神色清冷,眼神却木木盯着皇帝的寝殿,脚程速度不减。
太监总管从门内笑脸迎出来,躬身行礼:“公主殿下,陛下知您回来了甚是开心。”
“滚开!”赵攸宁一呵,吓得那太监总管连忙让开身,不停念着“殿下息怒,奴才罪该万死”,又远远随着赵攸宁进了寝殿,紧紧闭了门。
“朕的宝贝小公主,这都几月了你才舍得进宫来看我这孤寡老人?”皇帝笑着,眼角叠起了无数褶子。
“父皇有那么多皇子公主,父皇应是早忘了女儿罢!”赵攸宁不满地瞥向别处。
“朕的小攸宁,父皇怎会呢,你瞧,父皇日日牵挂你,食之无味,寝之难安,是不是瘦了一圈?你别转身呀,你瞧瞧父皇。”
赵攸宁皱起眉头,眼神一凛,看向皇帝。皇帝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喉结上下动着,嘴巴一张一合,胡须也跟着动起:“攸宁啊,朕知道你最讨厌朕哄骗你。可陈家的案子是三司按照律法共同定下的,也并非一念之间就能解决的。朕知道侯爵府的人不会这样做,但外人信吗?那些大臣信吗?大子之遥如同一匹黑马来势汹汹,小子景皓书念得甚好,再大一些性子沉稳下来便也是个栋梁之才,加之……”皇帝扣住赵攸宁的双肩,“陆听寒会是咱们醴朝的准驸马,侯爵府未来的势力不容小觑啊。那些高位上站着的,不都想趁机把侯爵府彻底拉下来吗,你说,父皇能怎么办?”
赵攸宁眉头皱得更深了:“父皇,若是女儿的挚友、心上人皆因此而死,那女儿以后该怎样坦然地面对父皇?那女儿的后半生又该如何度过?”她看向皇帝,眼眶湿润,透过纸窗的光亮将泪痕照的闪烁。她只觉得心中悲凉,她早不是那个父皇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小公主。她父皇乃是一国之君又怎会无能到被官臣所控,只是他不愿救罢了。
赵攸宁微微低头,借帕子轻捏酸涩不适的鼻尖,泪水似断珠般簌簌坠落,久久才发出干涩黯哑的声音:“女儿会为心上人青灯古佛,了却此生,也会因失去人生挚友,郁郁而终。”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过,皇帝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怒目圆瞪,呵斥道:“你是一个公主!”
“我同样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父皇!昨日我还见过之遥,今日便知她快要丧命了!”那眼神由强硬继而柔和,覆满了泪雾,“父皇既然生气,便知女儿会说到做到。父亲若还是置之不理,那便是不要女儿这条命了!”
赵攸宁抬手缓缓覆上被打过的脸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巍,她委屈地说道:“父皇,您这可是第一次打我。”
“攸宁……”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心疼看着,语气也蓦地缓和下来,“既然都来找朕了,定是有想法,说说吧。”
“是。”赵攸宁低声应着,“陈之遥在大理寺从底层练起,跟着上级也接触过些许遇龙门的案子,不如……放她去查,将陈家上下斩首之日延期!查不出,父皇不过失去几个栋梁之才,若查出来,便能解了父皇心头大患!”
皇帝将眼睁出一条细缝,皱着半边眉看她:“到也是个办法。”
“那父皇快快下令!”赵攸宁低眉垂眼,一副受气模样。
“父皇都听你的!哎,这样也好,下面的人也无话可说,全看陈之遥的造化了。”
见皇帝派人去传旨意,赵攸宁低声告退,转身的瞬时一改刚才的无尽愁容,嘴角也捎上一摸飒爽的笑意。
宫里人,除了她母后,有几个是不会同皇帝演戏的?她虽爱她父皇,却不喜他在某些方面的冷血无情。
稳稳地迈出宫门,一旁管家跟了上来。
“陈将军现在在哪?”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已经压至大理寺的地下牢狱中了。公主,现下去哪?”
“大理寺,去提人。”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