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的路上,在一番寒暄过后,岑莱仔仔细细给涵虚检查了一遍身体。
“与我之前判断的一样,他失忆是因为元灵受损,身体虚弱是因为灵力尽失,而且他肯定昏迷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至于他为什么会记得离光——”岑莱故意顿了顿才又跟大家说道,“要么就是他昏迷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离光,要么——就是他们俩之前应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岑莱一句话,逗乐了风家兄妹和洛勋。
离光此刻瞪向岑莱的眼神仿佛是要杀人。
风忻漩笑道:“不过你还真厉害,居然能把涵虚的病因探的这么准。”
岑莱故作谦虚道:“你也不简单,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像干涸的土地,这对于你这样没有学过医的人,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我这身体,可有医治的方法?”
“需要你自己修行灵力来自我恢复。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元灵的伤,倒是不太好复原,我总觉得你体内似乎缺了一股子什么,二者合一后,许是才会恢复记忆。”
洛勋笑道:“你这医术可是比你师父更精深了。”
风忻漩好奇地问:“哥,你认识她?还知道她的师父。”
洛勋点点头:“她师父你们见过一次。”
“谁啊?”风忻洵和风忻漩同时发问。
“送你们那个机巧玩具的那个。”
“旖雪姐姐?!”兄妹俩再次异口同声。
岑莱略略吃惊:“你们居然都——”
风忻洵道:“阿渊没事就会过来,旖雪姐姐也跟他来过一次的。”
“你们——哎呦——”车马突然停了下来,以至于岑莱话还没说完就栽进了离光的怀里。
虽是有些慌乱,可大家毕竟都不是一般人,片刻之后便都反应过来了。
六人下了车,发现於菟已经变成了人形,正在用灵力对付着什么。
“(是他?!)”岑莱认出了於菟,“(他怎么……)”岑莱四处看了看,发现整个队伍与自己进马车之前有些不同,“(那匹白马不见了……难不成他……可他这气息,不应该是马啊……)”
风忻洵担忧地看着於菟对付的东西跟洛勋说道:“哥,那些是魂魄吧?”
洛勋点点头:“嗯。”
一旁的离光开口道:“可这些又不是怨灵,怎么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洛勋迈开腿向前走,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於菟布好了随身移动的保护罩,收了灵力对洛勋说道:“殿下,要不我去吧。”
“难得遇上如此有趣的所在,岂有错过之理?大家跟上。”
风忻洵三人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离光和岑莱看了对方一眼也跟了上去,七个人一起向那些魂魄的来处走去。
路上。涵虚小声地问风忻洵:“於菟……看起来应该很厉害,他是什么人?你们那天跟浩英说的话我还没忘。”
“不是人,自然也不是马。”风忻洵贴在涵虚的耳朵上极小声地说道,“他是灵族,真身是一只白虎,之前闯了祸,才被罚在我哥身边当个坐骑的,因为马不引人注目才变成马的。”
“原来如此。”
走了不到一刻钟,大家就看见一个祭台,一个道士正在台上祭祀,一群看起来像是本地山民的人紧闭双目跪在祭台。
走到祭台下,洛勋罕见的直接出手中断了那老道的祭祀。
“呃——”老道士的一声呻吟再加上落地的声音,惊动了祭台前面的山民。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这些山民的领头人的人,站起来走到了洛勋几人的身边责问道。
洛勋冷冷地说道:“先别管我们是什么人,单说这魂祭,他还没这资格。”
“魂祭?!”风家兄妹俩异口同声道。
洛勋点了点头。
风忻洵嘴快说道:“这就是魂祭啊,可魂祭不是没什么人有资格举行的吗?”
洛勋道:“那你就给他们讲一讲,为什么不行。”
风忻洵点点头便对着山民们大声说道:“大家听我说,这魂祭不能随便进行,一定要有一个有能力主持这个祭祀的人来进行才可以,否则会有大祸的。”
那领头人道:“上面那位可是中级修仙学府的掌门,难道还没有资格?”
洛勋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山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洛勋和风忻洵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洛勋严肃地说道:“现在这些魂魄以及濒临异变边缘,若是不管,此地会成为死地、凶地,很难有活物存活。不管你们要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些魂魄收起来,不然你们都得死。”
那老道走了过来:“族长,听他们的话吧,先把魂魄收起来,不急在这一时。这位小兄弟灵力极高,想必该是顶级修仙学府的高徒吧,不知可否相助?”
洛勋一行人没有说话。
那族长与老道将魂魄收好后,将族人遣到一边,领着洛勋一行人到祭台附近看起来像是他们平时坐着聊天的地方。九个人围坐在一起。
坐好之后,风忻漩开口道:“既是要我们帮忙,还请明白地告诉我们,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老道叹了口气,开始说道:“不知为何,人一旦在此山持续逗留三十天以上,便无法离开。而世代住在此处的山民不仅无法离开,还纷纷短寿。”
“短寿?”岑莱听了这话心生好奇,便开始检查他们的身体。
那族长点点头,也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些世代居住在此的山民,个个都是自幼强身健体养生补身,可最多也就只能活个三十几岁。就算是有能修行灵力的人,最多也只能加寿十年左右。”
风忻洵道:“可这位道长看起来,该是快七十岁了吧?”
“贫道今年七十九岁。不过,我并不是在这出生的人。”
一旁的涵虚拍拍风忻洵的肩膀:“刚才不是说了,他是中级修仙学府的掌门,既然如此,那自然不是困在此处走不出去的人。”
“对啊,忘了这一茬了。”
老道说道:“我外祖父是这的人。”
那族长接着讲道:“不仅是活人不能离开,就算是我们死了,这魂魄也出不去……数百年前,我族先祖曾得高人指点,集万魂献祭,可以才可以解除这可怕的诅咒。”
“奇怪……”岑莱检查完这个族长和远处几个族人之后满脸的疑惑。
离光好奇地问:“有什么是你都觉得奇怪的?”
“他们的身体很健康,可他们的脏腑却很脆弱。就像这位村长,身体很健康,内里的脏腑器官却衰竭的与将死之人无异,可就是这样脏腑却还能维持他正常健康的身体的消耗。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遇见过,就算是诅咒,那也太奇怪了。”
“这并不是什么诅咒。”洛勋开口道,“这整座山都被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着,所谓的早亡,只是这阵法的效果而已。”
“阵法?!”老道吃惊的问,“这世上还有这等阵法?!”
所有人都盯着洛勋等答案。
洛勋开始讲解道:“此阵名为一昼三暮,在此阵里,一日等同于阵外三日,这就是此地山民短命的原因。此阵本是那些寿命动辄数十万年甚至更久的人修行用的,每人一次性不能在此阵里呆着超过三十天,未满三十天者,要等三百天后才能再入阵;未满三百天再入阵者与一次性超了三十天的,便会被此阵留下印记,要等一千年后才会解除这印记,才能出得去。因此,这阵实在是不适合寿命短暂的人使用。而你所说的方法,是以他人魂魄将所有在此阵中呆超过三十天又未满千年的人或魂的印记抹去。当然,这用来抹除印记的魂魄,必须是在阵里呆着不超过三十天就死了的。”
“不超过三十天……难道要刚出生的婴孩?不对……”风忻洵话刚出口便觉察到不对,“在母腹中的十个月应该也算……诶,哥,那在这阵里,小孩子是三个月就出生吗?”
洛勋回答道:“若是的话,他们不会发现不了这阵的作用。而且用来魂祭的魂魄,要与他们最好毫无血缘。”
涵虚第一个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里的山民,最起码杀了一万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过路人吗?”
听完涵虚的话,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位族长。见他沉默不语,大家心下便已明白。
“你们!你们竟害了这么多人!”风忻洵被震惊到了。
不止风忻洵,除了洛勋和於菟,剩下的人都被震撼到了。
那族长字字铿锵道:“那又如何?要你像我们这样活着,你受得了吗?!害人?呵。”
风忻洵问道:“听族长这意思,难道连内疚都没有吗?”
“为何内疚?我们又不曾做错什么,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正常活着的办法!”
旁边的老道倒是摇了摇头,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这时,风忻漩有些生气的开口训斥道:“谁说你们没有做错,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不算错吗?”
“我们是为了活着!”
“活着,是你们的目的;杀人,是达成这目的的唯一手段。可不能因此就说,你们杀人无错。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害人,只要害了人,便是错了。你们想要正常的活着,这无可厚非,可若因此忽视了你们为了生而行的恶,那你们也没有什么生的资格了。”
那族长红着眼圈问道:“那难道要我们放弃生吗?!”
“并没有要让你们放弃。既然杀人是你们唯一生的方法,去做了也没什么,只是心中要明白是非,不能颠倒黑白,若是连这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还做什么人。性命与道义,明知不能两全,既然选了,那就该去承担这个选择的一切后果。”
众人沉默不语。
那族长也并非真的不清楚这事做的不对,可他也知道只能这么做大家才能真的好好活着,所以一直无视着对无辜亡者的愧疚。风忻漩这番话倒是让他释然了,是啊,既然无可避免,为什么不敢面对呢:“唉,是啊,我们对不住他们。谢谢你小姑娘,是我们自私了,既然害了人,就该有勇气去承担,这才是人啊。”
“洵儿,过来。”
听见洛勋喊自己,风忻洵赶紧到洛勋身边坐下,仔细听洛勋的吩咐。
离光和岑莱此刻十分欣赏风忻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给风忻漩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风忻洵听完了洛勋的吩咐,小声问道:“啊,我行吗?”
洛勋用一副要揪他耳朵的神情看着他。
“干嘛啊,再说了,漩儿是族长,你怎么只跟我说这个啊?”
“等她族长的身份苏醒了,这些根本就不用教,她自然就知道了,哪像你,什么都不会。”
“切。那我去了。”
“赶紧的。”
风忻洵站起来走向祭台。这个过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见风忻洵走上了祭台,站在祭台中央,运起灵力开始布阵。
周围的山民问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洛勋以灵力传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主持魂祭。”
“啊?一个半大孩子怎么能主持魂祭啊?”
“是啊,不是说魂祭不能随便进行的吗?”
洛勋再次传音:“风氏子孙血脉,皆有此能。”
此刻,风忻洵已经布好了阵,用灵力划破了手指,取了一滴血凝在掌心,随后喊到:“释魂!”
那老道十分配合的将魂魄放出。
“三魂七魄,凝元聚灵,今燃吾血,照汝去路!”说罢,风忻洵便用灵力点燃了自己的血,而后将这团火打入阵眼,“魂——聚!”
只见那上万的魂魄如飞蛾般扑入阵眼。
风忻洵一直用灵力维持着血火。
台下的离光觉察出一丝不对,小声跟岑莱说道:“这小子……他在送这些魂魄离开这里……并没有伤害这些魂魄。”
“啊?”岑莱惊讶得看看离光又看看风忻洵,然后小声问道,“你确定了吗?”
“嗯。”
“他要干嘛啊?”
“不清楚,一会儿问问他吧。”
待魂魄全部入血火后,风忻洵又取了一滴血。这次他将血抛在空中,只见血丝融入“一昼三暮”大阵,让整个大阵显现了出来。待血丝全部融入大阵后,风忻洵再次让自己的血液燃烧了起来。不过神奇的是,这血火只烧阵,余下的什么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的,一概烧不着。
血火燃尽,风忻洵随即击碎了在祭台上布的法阵,而后跟洛勋一样,以灵力传音让台下的每个人都听得到:“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离开这了!”
台下的山民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山民里有几个会灵力的小孩子,提着灵力飞到之前他们所能活动的边界,发现真的可以出去之后,兴奋的在边界线上反复进出。
“我们能出来了?”
“我们能出来了?!”
“我们能出来了!!!”
“我们能出来喽!”
孩子们的欢呼一声比一声大,而等他们兴奋过后回去报信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长辈们比他们开心的更像个孩子。
就在他们庆祝的时候,洛勋悄悄带走了众人。
路上。马车上。这次於菟没有再变马,而是保持着人样,坐在马车外面。洛勋、风忻洵、风忻漩、涵虚、离光、岑莱坐在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