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灵慧公主之后,叶晓舞默默回到花园,面对眼前这看似平静的湖面,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看这江古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晓舞不由地叹息,这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可能就此毁于一旦。就如同这湖水,虽然表面看似波澜不惊,但湖底却暗潮涌动。虽说此去江古,是依照灵慧公主委托寻人的,但在江古这样的是非之地,自己又能否压抑住自己的情感,真的让往事就此随风呢?依照自己的个性,怕是不能吧。
叶晓舞轻轻摇了摇头,似要甩去脑海中的这些烦心事。
她轻声唤来了千雅,吩咐其为自己去江古做准备:“千雅,去准备一下衣物,我近期会出趟远门。”
千雅谦恭地行礼道:“小姐,请问是您一人出门吗?”
“嗯,就我一人去。行礼轻便一些,我尽量早去早回。”叶晓舞已然下定决心,如若在江古发生了与半年前相同的事情,自己一人也易脱身。
“喏。奴婢这就去准备。”千雅毕恭毕敬地行礼后,方才离去。
如此懂礼数的婢女,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的来的。
正想着,叶晓舞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唤:“晓舞!这是准备要去哪儿啊?”
这声音,不就是经常来府上的那位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叶晓舞头也不回,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秋雪急急的通报声从远处传来:“小姐,许公子来了!”
“我说,这还是我家的丫鬟吗?怎么直接把人带进来了?!”叶晓舞皱着眉头,语气中颇有些怒意。她欲转身寻秋雪那丫头,还未寻到那丫头的身影,熟悉的人影却已跃入眼帘。那器宇不凡的男子依旧自说自话、雷厉风行,硬朗的五官上总是挂有笑容,颇有股富家公子哥的味道。
许润垚笑脸盈盈地向叶晓舞走来,边走边说:“别骂她们,是我自己直接进来的,她们拦不住的,你也是知道的。”
叶晓舞向许润垚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她们拦不住你,那你也不能这般没规矩,直接闯进来。”
许润垚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吧,是个粗人,从小就没什么规矩。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叶晓舞叹了一口气,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我认识你不算很久。我除了知晓你的名字之外,对你并无更多了解。”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管自己怎样呵斥他,不管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总是能一脸乐呵地和自己开玩笑。
“都三年了,还不久啊?”见叶晓舞不回答,许润垚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至少比你的丫鬟久吧!算起来,在这王都,应该没人比我久了!也是啊,认识了这么久了,你居然对我的身份背景不闻不问。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着实奇怪。”
见叶晓舞依旧不应答,许润垚便更加随意,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询问道:“新宅住了也有些时日了吧?我的眼光如何?这秋实园,还不错吧!”
叶晓舞目不斜视地走到许润垚对面的座位做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说到奇怪,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这秋实园也不知你如何寻到的。这么大的宅邸,居然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出售,简直闻所未闻。听闻那原先的主人都未曾在这宅邸中住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倒是这花园,你瞧这里多么赏心悦目,怕是你也看非常喜欢这里,才推荐给我的吧!”
许润垚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知我者,莫若汝。这花园,才是这秋实园的重中之重。另外,千雅和茗香那俩个丫头,你使唤起来可还顺手?刚进门的时候,我只见秋雪一人,还以为你用不惯她俩,已早早打发了呢。”
“当初早和你说了,这宅邸太大,不适合我。若非我十分钟意这花园,我应当是不会买下的。这要是再把那俩丫头打发了,偌大的宅子,仅我和秋雪二人,怕是过于冷清了。再者,反正我也懒得挑选下人,既然是你帮我添置的,我还是信的过。与其引狼入室,所用非人,不如将就着用。秋雪一人管理宅子,怕是有些吃力,她俩能帮她搭把手也好。倒是府上现在还得雇一些干粗活的家丁,平白无故增加了我不少开支。”叶晓舞这席话说得着实巧妙,既有赞扬,亦有抱怨,也不知是赞扬更多,还是抱怨更多了。
“家丁?用丫鬟不好么?”显然,许润垚有些排斥男性帮佣,颇有一副自己心爱的宝贝被人常常窥视的感觉。
“男人力气大嘛,更适合做些挑水劈柴的活儿,何况我还有马匹需要照料,丫鬟们伺候人还行,照料马匹么……”叶晓舞顺势摇了摇头,没在往下明说。
许润垚会意,抱歉道:“是我欠考虑了,家丁的话,有机会我再帮你寻就是了。”
说道寻下人这事,叶晓舞来了点兴趣:“话说回来,你哪弄来的这么两个做事有条不紊的丫鬟?”
“哈哈!保密!”许润垚故作得意,见叶晓舞不再生气,再一次尝试询问道,“刚才听见你吩咐千雅收拾东西,准备去哪啊?”
“这与你无关。”叶晓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见叶晓舞不回答,许润垚索性开始猜测了起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灵慧公主的马车了。怎么,是灵慧公主有什么事情委托于你么?”
叶晓舞依旧不作答,她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许润垚见叶晓舞态度强硬,自知应当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扭头却见不知道何时才来正气喘吁吁的秋雪,灵机一动,笑嘻嘻地询问道:“秋雪,灵慧公主刚过来和你家小姐说什么了?”
“这……这我不太清楚啊!她们谈话的时候,我们都是退下的。”秋雪有些为难地回答道。她偷偷看了看叶晓舞,然而叶晓舞却是背对着自己,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暗自思忖:我无意间听到的东西,说还是不说呀?这许公子和小姐认识的时间比我久,应当是好友,说了应当不要紧吧!随后,她十分谨慎地轻声嘟哝道:“其实……我听见她们说什么江古什么的……”
叶晓舞原本以为她与灵慧公主的谈话是无人知晓的,却不想被秋雪这丫头听去了只字片语,而且还是最关键的“江古”这一地点,心中顿时一怒,双目瞪圆,立刻呵斥秋雪起来:“放肆!没大没小,不懂规矩了,是么!”
秋雪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委屈极了,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向叶晓舞解释道:“小姐,奴婢知错了!请小姐责罚!……奴婢以为……许公子经常来往……已是自家人……所以才……”
叶晓舞其实并没有要责怪秋雪的意思,她只是不想许润垚知道这件事情而已。毕竟,许润垚这个人的脾气,她颇为了解。在她看来,此人游手好闲,非常喜欢管人闲事。若他一同前去,若是无事更好,倘若真的如同半年前的江古之行那般,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此刻,叶晓舞见秋雪认错态度良好,便心一软原谅了她:“好了,不怪你。以后记住不该说的,不说。”她瞥了一眼许润垚,强调道,“无论是谁。”
秋雪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就知道小姐心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随后,秋雪向许润垚行礼,说道,“许公子,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再让小姐为我生气。还请许公子以后不要为难我。”
还不等许润垚回答,秋雪立刻向叶晓舞请示:“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与千雅一同收拾行李。”
叶晓舞摆了摆手,示意道:“去吧。”
秋雪得令,迅速退下,以免自己又好心办错了事。
待秋雪退下,叶晓舞紧紧盯着许润垚,面露严肃之色地说道:“这件事,你不许插手。”
“我就随便问问,不行么?”许润垚笑眯眯地看着叶晓舞,心想:八成是那灵慧公主有什么委托需要晓舞去江古办吧!既然和灵慧公主有关,那刚好,这件事情,我可管定了!
于是,许润垚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态度随意地说道:“你不让我插手,我就不插手了么?我可不管,我要和你一起去江古。”
“你又要捣什么乱。”叶晓舞面色微愠。
许润垚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可没捣乱啊。你看啊,我没逼你告诉我委托的内容,我只是和你一起去江古而已。”
“那也不行,只要到了江古,你终究会知道我的委托内容,这是泄露事主的隐私,那便是我的失职。”叶晓舞似乎找到了一个十分充分的回绝理由。
说到失职,许润垚灵机一动,心中顿时有了新的主意,一挺胸膛,说道:“那这样,我加入望风阁!这样总行了吧!我成为望风阁的一员,即便我知道了委托的内容,你既不算失职,我也可以与你一起去江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此时,“望风阁”三个字再一次窜入叶晓舞的耳中,顿时让叶晓舞觉得刺耳的很。她心中虽已暴跳如雷,但表面却依旧佯装平静地劝许润垚,道:“不要闹了,你明知道望风阁是我瞎掰的。”
“可是江湖人都信了!就算是你捏造的,我们可以一起把它变成事实啊!”在许润垚的心里,这望风阁要是成了真,那往后的日子,他便可以日日与叶晓舞一同处理委托、闯荡江湖,这对他来说,那可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叶晓舞却对那样的生活表现出排斥之意,她瞪着眼睛反驳道:“够了!我已经受够了那些整日闯荡的日子!我从没想过要建立什么望风阁。”
许润垚不免有些恼怒:“那你就不应该救那韩逸,更不应该说什么望风阁!”
“康王曾经对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理。”叶晓舞解释道,然而语气却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那你完全可以在康王寻你的时候,把事情真相告诉康王,何必遮遮掩掩。现在江湖上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你现在想独善其身,早已经是不可能!”许润垚开始责备起叶晓舞,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她分明是向往那样忙碌的生活,乐于为江湖惩恶扬善,喜于为弱者拔刀相助,为何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意呢?
“我只是想……”叶晓舞努力地想找到当时自己下意识说出“望风阁”的理由,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还不等叶晓舞说完,稍不理智的许润垚打断了叶晓舞,并说出了她现在最忌讳的那个人的名字:“你是想纪念小风吧!”话音未落,许润垚开始后悔起来。
虽说此话并非他本意,却怎知到了嘴边的话语,此刻变了味。
他本想告诉她,因为她忘不了曾经与弟弟叶晓风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因此才会脱口而出“望风阁”这么一个富有江湖气息的名字的吧!
“你!”听到有人提到叶晓风,叶晓舞怒目圆睁,勃然大怒。要知道,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她的逆鳞,触犯不得。
早已意识自己失言的许润垚异常着急,只得劝道:“晓舞,小风已经不在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望风,忘风,你忘得了小风吗?你既然放不下,那就去面对这个事实啊!”
然而此刻的叶晓舞心绪混乱,早已没有了往常的镇定。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旋即对许润垚下起了逐客令:“你走!我不想见到你!走!”
许润垚自知多说无益,或许还要给予叶晓舞更多的时间,才能让她走出这段阴霾吧!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说完,便径自离开了。
当许润垚踏出秋实园大门之后,他驻足缓缓转身,望着深红色大门上高高挂着的“秋实园”三字,心中不由地感叹道:我何时才能走进你的心里呢?还是说,叶晓风才是你此生唯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