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收我的么？”
窗外的寒气一点点的入内，殷暖始终是靠在床榻之间，望着外面的一片苍白，许久之后，才是说出了那一声。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老衲与娘娘似乎也并无过节。”
此时的寝殿里，只有殷暖和无垢两个人，其他的那些侍女什么的，早早的就被殷暖遣散了下去，而完颜亦枫自从昨夜离去之后，也再没出现过。
“呵，呵呵……我可是还记得你当初给我的那十八字——皆因成也是楠，败也是楠，来也是楠，去也是楠……”
殷暖无力的笑着，由着嘴角的苦涩蔓延开来，目光渐渐的转向了无垢。
“既然皇后娘娘心如明镜，又何必还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无垢也长长的叹息着，面对着殷暖，无垢的心里既有对小辈的心疼，也有对异类的叹息。
“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殷暖这一刻看着无垢，浅浅的笑着，继而是在无垢还未多说什么的时候，已是开了口，一字字的讲着那在现代早已被翻拍了无数次的白蛇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白蛇，修炼千年成精，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做神仙了，可是她却放起来，放弃了这最好的机会，留在了人间，并爱上了一个叫许仙的男人，一心想要和许仙恩爱千年……”
“人妖殊途。”
无垢当真是所谓得道高僧，只是在殷暖简单的话里，就道出了玄机。
“是啊，人和妖，怎么可以在一起。可是当许仙知道自己的娘子是妖以后，却依旧坚持着，依旧很爱白蛇，所以，所谓的人和妖的差异，并没有让他们真正的分开，甚至有一丝的间隙。”
殷暖听着无垢的话，笑渐渐变得很浓，且是说着那千百年来最有名的典故，但在这一刻，在心里却是真的有又了全新的理解与诠释。
“人有人的道，妖也亦然。世间的许仙，并不多。”
无垢隐约的似乎知道殷暖想表达什么，也就一字字缓缓的说着，开解着，就算完颜亦枫的心里在最初对殷暖有着抗拒，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我懂，很懂。只是作为女人，都想要许仙那样的男人，都想要自己的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站在自己的身边的。这要求，并不过分。”
殷暖突然转了头，望向了窗外，望向了那茫茫不知处的苍白，心里想起的，却是完颜亦枫。
是的，完颜亦枫，她殷暖的心里始终除了完颜亦枫再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只是如此，在殷暖的眼里，无垢是完颜亦枫派来收自己的。
“万物皆有浮像，众生所想未必当真就是事实。”
无垢隐约觉得殷暖似乎是对完颜亦枫有些误会，但在这些俗事里，无垢却也不好多眼，所以能说的，从来也就不多。
“我懂。你知道么？后来来了个和尚，叫法海。知道白蛇是千年蛇精，于是就死活都要收了白蛇回去，最终生生拆散了一对儿有情人，让他们的孩子没有了娘亲。”
殷暖依旧是说着白蛇传，说着白娘子，许仙和法海的故事，但是渐渐的，她自己也开始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会和无垢说这些。
“阿弥陀佛，娘娘是担心老衲学了那法海和尚，是么？”
无垢听着殷暖话里话外的样子，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之后，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你很清楚我的事情，不是么？而且你确实也出现在了这里。”
殷暖直直的对上了无垢的目光，这一刻，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也许，之前殷暖在面对着百变神仙的时候，她还是担心和恐惧着，怕自己再见不到完颜亦枫。
那么，此时此刻，当殷暖醒来，发觉竟然真的是完颜亦枫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发觉完颜亦枫竟没有一句解释，发觉在她醒来之后，完颜亦枫再没有出现，便渐渐的开始不那么恐惧，不那么怕。
“万物皆有因。顺其自然便是。老衲既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红尘俗事，于老衲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无垢难得一字字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其实，对于殷暖与完颜亦枫之间的怪异状态，连无垢都无法明白，只是，不明白就不明白了。他没有多想，也无心多想。
“是么？那……大师此来，为何？”
话说到了这里，再绕圈子，已是没了意思，所以殷暖索性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无垢，期待着这最后的答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无垢缓缓的笑了，对上了殷暖的双眸，许久许久念出的这四句佛偈，却是一时之间让殷暖又爱又很。
“果然。你是方外之人，自能看破一切，而我，区区看不破，便也无须再破，坠了这红尘万丈，也没什么不好。本就是各不相干的。”
若是这一刻，还有其他人，当那些人听到了殷暖的话，定是不明白的。
而殷暖在这一刻，也许自己也是不明白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只是既然来了，既然回来，既然爱了，那就算是劫难，便也只能是这样了。
“皇后娘娘只需记得，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顺其自然即可。”
无垢看着殷暖的倔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也许，在无垢而言，恰恰正是因为殷暖的这份倔强，所以他也才不惜违逆天意的帮助了她和完颜亦枫。
“谢谢大师。我……想去看看他，大师自便。”
说不出的理由，只是在和无垢的这一番话之后，殷暖迫切的想要见到完颜亦枫，纵然依旧是安静也好。
只是当殷暖匆忙的起身，随意的披了衣裳，正打算去寻完颜亦枫时，寝殿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而完颜亦枫也正一步步的朝着殷暖走来。
只是，在完颜亦枫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的笑容。
只是，当殷暖与完颜亦枫再度的四目相对时，殷暖心里原本的那一丝热，倾刻散了去，了无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