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实在瑰异奇妙。尽管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里,我们知道天上有亿万颗星星,但总是忘记一顾。我们也想观星,但也许一年中凝望头顶这块暗夜苍穹的次数不过寥寥一二。
凝望星空时,我们内心安逸,感到自己在这片浩繁之下渺若尘埃。我们重新感悟广袤,心怀谦卑但并不羞愧。不仅仅是我们自身,就连困顿、窘迫,也在星空的衬托下变得微小了。
也许是加班晚归途中在城郊火车站匆匆一瞥,也许是在无眠的夜里透过窗户偶然瞧见,无论身在何处,观星时宇宙之浩瀚都会直抵心扉。不需要更多细节,我们也能清晰地意识到,星光自有史以来就一成不变地照向大地,我们的曾祖一定也曾时不时地看向那片微光。繁星看似紧挨在一起,但我们知道它们相隔甚远,两颗星星间是大片的虚无。尽管千万年后我们的子孙或许会在那里定居,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那里仍是未知的世界,或许了无生机,又或许充满异域情趣,蕴藏着不可思议的瑰丽场景以及我们一无所知的悲情故事。观星使我们进入崇高之境,我们完全从日常生活中抽离,思绪也指向与个人利益无关之处,个人生活成为背景,我们得以从随时随地的焦虑中解脱。
我们总被教育说对星星的兴趣出于对自然科学的痴迷,但其实更该带上人文色彩。如果孩子表现出对星星的兴奋之情,父母会认为应该带他去天文馆,并试图解释热核聚变、重力、光速、红巨星、白矮星和黑洞。在他们的主观臆断中,对星星的兴趣一定是出自对天文知识的渴望。
然而我们中很少有人会最终成为科学工作者。我们感到的震撼,与我们能否记下众多天文细节毫无关系,我们只是业余爱好者,我们另有所需。繁星之所以在生活中大有可观,在于它使我们与恢宏夜空的不期而遇令人宽慰,还在于它鼓励我们正视自己短暂而微小的存在。
我们为何不多多利用这样的自然资源,探入银河系中,不断延续这种有益的乐趣呢?
关于微小幸福的讨论屡屡有之。它似乎可遇不可求,我们将其交给运气。但理想状态下,我们应当设计更多创造幸福的机会,我们应当把它写进日记:遇见繁星,星期二(没有月亮的夜晚,云量百分之二十),晚上九点十五分,饭后散步时。
公认的美好生活往往强调升职和理财。我们不会在乎一个人是否经常走进海鲜店,是否极为关注小岛生活,或者是否时时仰望星空。但事实上,时常感悟其间的微小幸福,对提升生活品质有着难以捉摸但举足轻重的意义。这些幸福的微小之处在于,它通常不会带来重要的、即刻的巨大影响,也并不让我们渴求。它总是悄然而至,并在我们被其他事物分散心神时迅速消失。我们无须为其付出,因此,尽管它可爱如斯,也会在视线中稍纵即逝。
文明的一项重要内容便是教会我们如何更好地享受生活。浪漫主义者认为我们的感知来自直觉,我们需要的只是更加自由地跟随本心。而从古典主义者的角度来看,幸福生活实际上是我们有意为之的成果,是建立在对经验的仔细检验之上的理性收获,需要我们有意采取策略,从事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