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
电话是一个自称叫“戴娜”女人打来的，来自某专门负责办理海外留学的中介公司。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腾飞，越来越多的普通老百姓，只要经济允许，便选择将自家的娃送出国留学，甚至移民。程父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赚下第一桶金后，也动了这方面的念头。
程雨隐约记得当年，她选择效仿那卓文君离开程家，她那原本打算送她们姐妹俩出国的老子便改变了主意，说什么也不同意她那姐姐出国。现在想来，自家老子改变主意这事儿只怕对程曦刺激不小，心里头特定恨得牙痒痒的。不过最后程曦还是如愿以偿地出了国。而消息周周转转传到她跟方言博这边时，她恰巧没了第一个孩子。方言博却在那时质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这身上的伤痛如何比的上心灵所受到的创伤严重。
后悔？！是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后悔。可再后悔又能如何，又不可能重来……
“喂？”许是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却不见程雨这边有回应，戴娜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程雨你来在（听）吗？”
“抱歉，戴娜。我刚刚走神了。”程雨向电话另一头得戴娜赔礼道，“这次恐怕让戴娜你白忙活一场了。我爸爸今天下午时突发心脏病，我刚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这也是你为何打不通我爸爸手机的原因。”
“哦，上帝。那么程先生他……”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现在暂时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程雨跟戴娜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家老子目前的状况后，“所以出国这事儿这几年暂时不会考虑。”
“呃……好吧。以后若改变主意了，或者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戴娜原本还想说这事儿是不是先问问另一位当事人程曦的意见，不过转念间也能理解，毕竟家里的顶梁柱重病住院了，经济上难免会受影响。想到此，只有程父与程雨手机号的戴娜没再坚持，“衷心的希望程先生能早日康复。”
“谢谢。”程雨道了谢后挂断了电话，随后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这一次，她那好姐姐那出国计划，又因为她要起点周折，就是不晓得程曦若是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只怕，又该像当年那般，将她恨得牙痒痒的。
可那又如何？
不出力就想获得好处，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小雨，你回来了？”程雨到家时，她那好姐姐正在主卧那儿看电视，听到动静后便从主卧走了出来，“爸爸他没事吧？”
“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程雨低头换好了鞋子，随后拿着保温饭盒直接进了厨房。手脚利索地将饭盒洗干净后，又从橱柜里翻出一些黄豆泡上水，准备明个儿一早磨豆浆喝。忙好了这些，程雨为自己切了一旁冰糖橙。
程曦见了也没再看电视，而是坐下来选择一道吃冰糖橙。
“程曦，你明天回外婆家么？”
“回啊。”程曦正低头吃得开心，听到程雨这般问，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可回过神来便隐约意识到不太对劲，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雨，你可别告诉我你明天不准备去给外婆拜年。”
“妈妈未必愿意我跟着一道过去。”
“怎么会……”程曦明显有些迟疑，眉头微皱，试探性地询问道，“等等，小雨你是说……”
程曦从来不傻，甚至还有几分小聪明，所以压根就不用程雨多言语，很快便意识到她那妹妹为何会这般说。
“那你明天当真不去？”
“爸爸那边离不开人的。”程雨搬出了程父。
“那我……也不去了。”程曦犹豫了一下，随后道。
“这个随便你，不用跟我说的。”程雨站起了身，准备洗洗睡了，“记得把盘子洗了。”
程曦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卫生间房门，瘪了瘪嘴，到底没敢将面前的冰糖橙残渣就这么摊在桌子上。而程雨简单的洗漱之后便直接上了床，现在每天晚上她都会进“学神”系统，今儿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五点，天还蒙蒙亮时，程雨便起床了。前一晚提前定好时间的豆浆机正在细细地研磨着黄豆，而电饭煲里的黑米粥已经
熬煮好了。程雨从冰箱里翻出了程母前一天买的胡萝卜与圆南瓜，又拿了两枚鸡蛋，开始熟练地处理起来。胡萝卜与圆南瓜用刨子擦成细丝，随后加入细盐与少量的糖，腌制一番。等细丝出汁后，倒入一定量的面粉以及两个鸡蛋，搅拌均匀成面糊，直接在锅里摊成薄薄的面饼即可。
当年的程雨跟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没什么区别，现有的这点子厨艺是跟方言博在一起后，一点一点练出来的。这南瓜丝饼跟外头的煎饼果子那饼有点相似，不过多了点南瓜与胡萝卜丝。能被嘴刁的方言博欢喜，想来这味道肯定不差。这不，还在睡梦中的程曦便被这诱人的食物香味都勾搭得醒了过来。
“好香啊。”程曦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确定不是在做梦后，纠结了一番，到底没能忍住，穿上家居服就爬了起来。见厨房里，她那妹妹果然在忙碌，便开口问道，“小雨，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南瓜丝饼。一会儿打算给爸爸妈妈带去。你要吃……”程雨并没有回转过头，“赶紧去洗漱。”
“哎。”程曦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牙齿才刷了一半许是想到了什么，又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小雨，你刚刚说给爸爸带，爸爸今天能醒来？”
“可能吧，急救室的值班医生说后半夜有可能。多带一些过去，总不会有错的。”程雨将两份南瓜丝饼端到了客厅，又为自己倒了杯豆浆，“有豆浆，电饭煲里还有黑米粥，你自己选。”
也不晓得是不是食物的魅力，这一次，只有程雨姐妹俩在家，破天荒地没有起任何龃龉。吃完早餐，程曦很是主动地将碗筷给收拾了。程雨将新烙好的五个南瓜丝饼装进保温的饭盒里，拎上装着豆浆跟黑米粥的两个保温杯，换好衣服后，便跟程曦一道出了门，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程父果然后半夜时便恢复了意识。程雨姐妹俩到时，正好醒着。但走进病房的程雨还是很快察觉到病房里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劲。
“爸爸，你醒了？我给你还有妈妈带了早点了。”程雨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病房。
“爸，我妈妈呢？”一旁的程曦因为没见着程母，便习惯性地询问了一句。
“不用管她，那么大个人了。”程父侧过头看向程雨，“小雨儿，你跟小曦带什么好吃的了？”
“豆浆、黑米粥还有南瓜丝饼。”程雨弯身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餐具，不过眨眼功夫便将粥跟饼以及下饭的小菜摆放在了程父面前。
“喝粥好，能养胃。”程父显然已经从医生那边得知了自己病情，为此还颇为感慨，“哎，老子这一病，以后就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了。”
正当程父喝着黑米粥，啃着热乎乎的南瓜丝饼时，被打上“不用理会”标签的程母回来了。虽说手里拎着热水瓶，瞧着很像是刚刚打完热水回病房，但微红的眼睛，憔悴的面容，显然不像是熬了夜没睡好那么简单。程曦见到程母后，立马迎了上去。
“妈妈，你去打热水了啊。我跟小雨带了早点了，有你喜欢喝的豆浆。”
“嗯。”程母点了点头，“一会儿吃完了早点，曦儿……小雨，你们俩跟我回家，我们去你们外婆那儿。”
程母在叫自己两个闺女名字时，中间有明显停顿，显然如程雨所预料那般，内心其实并不希望她跟着一起回娘家。只不过两个闺女，总归在明面上不能有太过明显的差别待遇。
其实并不难理解。
此时此刻的程母对眼前这个长得尤其像自家婆婆的小闺女那心情绝对复杂的很。不是那么喜欢是一定的。可在程家老宅那几天，当在程母平日里宠爱有加的大闺女在起了龃龉时选择躲避，这个不怎么欢喜的小闺女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她这个亲娘，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可只要想到之前那些个顶撞，尤其昨个儿可是一丁点情面都没给，甚至毫不犹豫地拒绝拿出钱来时，程母这压在心底的气是真的不打一处来。
“我不去，爸爸这边离不开人。”这一刻，程雨姐妹俩是从未有过的默契。
“我留在医院里陪爸爸，小雨负责回家做饭，离不开的。”一旁的程曦附和道，甚至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再次提到了那两笔钱的事儿，“对了，妈妈，你还是赶紧去外婆那儿，问小舅把我跟小雨的那两笔教育金拿回来。爸爸这边还等着交医药费呢。”
“慧芳，正如俩孩子说的，你今儿就一个人回去看妈妈吧。等我病好出院了，再带小曦跟小雨儿姐妹俩过去给妈妈赔罪。”
“你们父女三个这是一唱一和了？”程母的脸色很不好，看了躺在病床上的程父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不想去就不去吧。你们父女三个放心，我今儿一定会把钱给你们要来的！”
话音未落，程母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带着明显的情绪。
“妈妈……”程曦望着程母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叫唤了一声，“那个……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曦，你又在胡说什么？爸爸这边确实离不开人，要不然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程曦没再吭声，不过趁着自家老子没注意时，白了程雨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