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位少女。
她的名字叫「富甘名咎」。
富甘名是战争的受害者。
她的故乡被深海棲舰彻底毁灭,双亲也死于战火之中。
唯一幸存的富甘名被政府运营的设施收留,到十五岁为止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支付设施费用的父母的生命保险金用完了之后,富甘名被名为「长崎蝶舞Nagasaki Karen」的姑姑收养了。
蝶舞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虐待了富甘名——并没有这种事发生。倒不如说因为是「姐姐的孩子」所以对她十分亲切。
但是,蝶舞绝非富裕之人。
蝶舞的丈夫是世世代代都是厨师的家系,丈夫也继承了店铺,但与蝶舞结婚不久后就去世了。
义父母也都老了,已经没办法胜任烹制料理的工作了。
虽然蝶舞最开始想要去外面找工作,可如今的时代,没有任何证书资格的蝶舞可以胜任的工作——而且能赚取赡养二老的工资的工作——并不存在。
最后,蝶舞继承了料亭。
义父虽然双手颤抖无法做菜,但指导没有问题。
幸好蝶舞是位天赋出色的女性。
她以比普通人快得多的速度学会了料理……只不过花费的时间仍然久了一点。
常客已然完全散尽。
尽管好说歹说总算是步入了正轨,但店铺绝对称不上生意兴隆。
即便如此,蝶舞仍旧以「姐姐的孩子」为由收养了富甘名。
蝶舞从没有跟富甘名抱怨过自己的辛苦,不过聪明的富甘名自己看出了家里的大体情况,迄今为止一句任性的话都没有说过,一直在竭尽所能地帮助蝶舞。
然而在大约一个星期前,富甘名第一次说了任性的话。
「——我想要去夏祭。」
拯救了富甘名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横须贺镇守府的舰娘们。
在即将被深海棲舰杀害的时候,被舰娘出手救下。
明明舰娘再快点赶到的话,父母也能得救的……虽然也有着这样的小小怨恨,但以那时如此绝望的状况还能得到救助,富甘名充满了感激之情。
如果那个时候死掉的话,像现在这般温暖的生活就将不复存在。
富甘名寄出了信。
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寄出了传达这份感情的信。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回信马上就来了。
「我等乃提督的手足。就好比拉起失足掉落悬崖之人,那人会对拉起自己的手表示感谢吗?请把感谢献予提督。」
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
现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
这么忙的人,会有时间去看只是一介普通市民的一封信吗?
烦恼中的富甘名收到了吉报。
她知晓了夏祭的开展。
于是第一次,富甘名提出了任性的要求。
看着战战兢兢的富甘名,蝶舞脸上浮现出安稳的笑容。
「去吧。我不是为了养育你,而是为了给你以爱才收养你的。提些更任性的要求也没关系哦。」
但是呢——蝶舞补充道。
「如果可以的话,把我一起带上吧。我也要向帮助了你的那一位说句感谢的话。」
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这样,两人一起去参加了横须贺镇守府的夏祭。
「……好多人呢。」
蝶舞嘟囔道。
横须贺镇守府的夏祭比想像中的更加拥挤。
不过,要说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
想亲眼见到提督一眼的人数不胜数。
其中既有着像富甘名和蝶舞一样受过恩惠的、
也有因为纯粹的好奇心而来的人,
当然也少不了夏季祭典中被家长一起带来的孩子们。
说的难听点,想方设法推销自家企业的职工、故意过来制造麻烦扯后腿的不轨之人也都混了进来。
总之,全国各地的人都蜂拥而至,不可能不拥挤。
——这样一来也许就没办法传达谢意了。
想到这点的富甘名着急了。
提督所在的地方,大概是最能聚集人群的吧。
虽然大概能远远看一眼,但她不认为可以跟那一位说上话。
从知道夏祭、然后决定要去的那天起,富甘名一直在掰着指头数着日子。
每当在电视上看到那个人,胸口就好似揪紧一般。
——感谢。
被救下性命,乃最大级的恩情。
不仅仅是形式上的,真心的感谢。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想表达出这样的感情。
这一切,将在这次的夏祭上完结。
不能传达自己的心情……光是这样想,少女就仿佛要被燃烧般的焦躁和冰冷的恐惧给击溃了。
「呀!」
富甘名握着的手提袋突然被抢走了。
说起祭典,抢包可以说是固定桥段了。
穿着木屐没法跑动追赶,前面也会有人群挡着。
所以一般来说,行李应该要牢牢地抓紧才行,但是不习惯祭典的富甘名和蝶舞却粗心的只一只手拿着行李。
「抢————」
抢劫!
才刚说出「抢」字的时候,劫匪便被扣押了。
——被宛如从虚空中突然出现的舰娘给。
到这已然是件幸事。
「提督!抓住了没救的小混混哦!」
舰娘这么叫道。
在下一个瞬间,富甘名脑中只想到一件事。
不是劫匪的事。
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就飞到了记忆的彼方。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眼前的少女是舰娘不会错。
而且是横须贺镇守府的舰娘。
然后,她说了「提督」两个字。
也就是说……
心情高涨起来。
能见面……能见到面!
与英雄。
与救命恩人。
与一直、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被舰娘叫到,一个男人回过头来。那个男人——
「辛苦了,川内。」
——那个男人没有穿衣服。
嗯,先等一下。
使劲地用手擦了擦眼。
不带折扣地擦了好几次后,看向自己的手。好,确实有五根。我是正常的,然后眼前的人是全裸的。
OーKー。
确认完成。
也就是说,是这样。
——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全裸地出现在眼前。
还戴着帽子这点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现在的关键是——
恩人成变态了。
求拯救!
「这是你的东西没错吧?」
「诶、啊、没错。那个……是我的手提袋。」
「可以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没、没问题!话说,那个……」
「啊啊,我的服装吗?一不小心就忘了呢。」
服、装……?
只戴着帽子的状态,真的可以称之为服装吗?
「刚才在和强敌战斗,那时候有些弄乱了呐。」
「弄乱、欸?与其说是弄乱呢,不如说是弄没了……」
「提督说是弄乱了,那就是弄乱了。」
「噫!」
抓住劫匪的舰娘——川内恶声恶气道。
富甘名不由得缩起身体。
——眼前的舰娘只是服从提督命令的怪物。
那封信没有说错。
因为提督下了命令「去救人」,所以舰娘们才在那时救下了富甘名。
仅此而已。
反过来说,如果提督下了「杀掉」的命令的话,这个怪物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人吧。只是一介小市民的富甘名,甚至是连杀了的事都不被记得的渺小程度。
只是与川内的目光相交就感受到了这一点的富甘名,就像脚和地面缝起来一样僵在当场。
「川内。」
「知道啦~~」
提督只叫了一声名字,从川内身上传来的杀意便一瞬间消失了。不仅如此,他平静的声音也让富甘名停滞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少女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以此调整呼吸。
平复下来的富甘名,冷静地看向提督。
——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少女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指挥战斗时的提督。当时即使隔着画面她也异常紧张,从那时的提督身上感受到的,才是真正的、连川内都无法相提并论的恐怖,但现在又怎样呢。
简直就像贤者一样。
无论何时都是温柔且温暖的目光。
出人意料的,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也说不定。啊不,不是指这副出生时的样子哦,不是那种意思。
她曾听说过这样的传闻。
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虽然在与敌人战斗时毫不留情,但内里其实是一个比谁都渴望和平的温柔之人。
正因如此,他才是英雄。
「那么,我就告辞了。不先整理好服装可不行呐。」
提督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少女慌忙叫住他。
「那个!」
「嗯?」
「我、我是被您救下性命的人!真的、真的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富甘名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她身后,蝶舞也跟着一起低下了头。
看到这一幕的提督微微前倾身体,接着消失在纷乱的人群之中。
就结果来看,参加这次的夏祭真是太好了。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幸运的见到了提督。并没有认错,就算对方是个全果的——只戴着帽子的——男人,也不会认错。
那便行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有鬼了。
当然了。
因为是女孩子呀。
富甘名才十六岁。
正是憧憬恋爱的花样年华。
而明明是第一次同憧憬之人邂逅,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直面全果……毫无疑问会对幼小的心灵产生冲击。
即便那之后的言行符合英雄之名也有点那啥……呐。不对,应该说是正因为如此,本来如果连发言都像个变态的话,少女就会直接放弃念想的……
「能见到真是太好了呢。和富甘名所说的一样,是一位出色的人呢。」
「呃、嗯。是呢……虽然服装很乱。」
「那个的话……嘛,还是别在意了。比起来,我们更应该为能够相遇这份幸运感到高兴。恐怕,今后再也见不到那一位了吧。」
「嗯。再度遇到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而且又是全果的状态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呢!」
「绝对不可能呢。如果真的发生了的话,可以说是天文学上的概率了。」
「真的是真的绝对不会吧?」
「绝对。」
确实。
因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在意。
与那位繁忙的横须贺镇守府提督……而且还是全果状态下见面,绝对不可能。
绝对,呐。
但是,为什么会是全果——服装会弄乱呢?
富甘名最想不通的便是这点。
要回答那个疑问——需要将时钟拨回到一个小时左右之前。
其中曲折是从一个小时前,神通败北之处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