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中了秀才，还是第七名，我在学宫，同窗都说羡慕我，有两个学宫师教也曾夸过你，说当初和你一起同窗读书时，就知道爹你将来必定飞黄腾达。”
“若是他们有这眼光，如今还在县学里厮混作甚？”
彭志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父子二人正在一艘空艇上，从岔县到州城的空艇一日只有两次，二人用过饭，目送几位学子远去后，便直接去东城外买了票。
“爹，带我去州城有何事啊？明日可是月考了。”
“到了你就知道。”彭向东眼睛也不张开。
彭志远转身从空艇臂拦空洞处望着脚下的大地，冬日渐近，四下一片萧条，只有少数人尚在田地里耕种，挖地栽菜，或是合力捕捉田鼠蛇蛙，偶有一些行商驾车来往驰道。
新奇过后，饭后的睡意悄然来临，在空艇气流颠簸下晃然睡去。
彭向东睁开眼，将儿子歪斜的身子小心摆正，站起来从上方格栏取了一条干净蓬松的棉布，盖在他身上。
下了空艇，彭向东带着儿子到驿站寄了早晨写好的信件，出了驿站，拦了辆车，吩咐到道院。
马车在内城外停了下来，普通人不能进，除有特令。
内城墙上墙下只有不到二十人职守，但无人敢冒进，因为军卒皆穿着卫国者。
带着儿子上前，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来者，何人，止步。”沉闷的声音从机甲中传递出来。
“岔县彭向东带小儿欲前往道院，查探小儿有无灵根。”彭向东拿出铭牌递与对方。
检验后，父子顺利入了内城。
和想象中的内城不同，在彭志远看来，内城皆是达官显贵居所，沿街应当都为高楼大户，沿途亦是才子佳人。
他失望了，街面除了干净整洁些外，与外城区别不大，街上行人寥寥，不时成例行过的军卒都比路人多。
四下打量间，不经意抬头，父子已走得老远，忙跑步跟上。
“爹，这内城怎这般清净？”
“达官显贵居所，自然清净。”
“为何家家都是大门紧闭？”
“你会没事把房门敞开给路人看？”
“他们不做生意，生活何以为继？”彭志远好奇心大发，追着父亲盘问。
“好让你知晓，他们的产业涉及各个营当，甚至他们的主家都不在此地，但必须要有处宅子，这是脸面。”
“可是爹，那我怎么没见人进出，他们产业庞大，怕是要很多人手吧？”
“负责各地营收的管事不需要每日回报，那些跨几个州的旅途来往不便，一般都是一月或几月，主事的回主家上报议事。”
彭志远若有所思，又道:“那岂不是说，这些大宅里都没有人？”
“你可以想办法进去看看，”彭向东似笑非笑。
彭志远一脸讪讪，他紧走几部，小声道:“爹，你知道昌平府小竹县？”
“知晓，小竹县水土盛产一种紫色小竹，竹叶有明目清心之用，不过都被朝廷管制着，怎么，你认识了那里的朋友？”
“没，我随便问问。”彭志远不敢再接着提夏家，傻子都知道自己有事情。
一路走来一路看，父子二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已到了一块占地恢宏的府邸外。
光是大门就足有四五丈高，连着围墙全部由巨石砌垒，巨石表面遍布符文。
府邸外有十几阶台阶，二人刚到门口，就有身穿道袍的童子从上房下来。
他十来岁的模样，头发梳笼插着木簪，一身得体青色道袍。
“二位，此来道院可有要事？”小道士抱拳道。
二人两手作揖回礼，彭向东指着儿子道:“犬子年十一，特来查询有无灵根。”
小道士看了二人几眼，道:“阁下可是知晓规矩，这位小友独自进入即可。”
“知晓的，只晓的，”彭向东连连点头。
“二位，请上来吧，”小道士转身上了台阶，二人紧跟而上。
上去一看方才知晓，大门左右两侧皆有门房，不过由于目光遮蔽，在外间绝对察觉不到。
小道士带着二人进了右侧房门，里面有几张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类书册文卷，几个岁数不等的道人个个端坐于桌后闭目养神。
“万师兄，有人测灵根，”小道士轻声道。
一个二十几岁的道人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目光灼灼向二人看去。
彭向东斜着移动半步，将儿子挡在身后。
这道人太阳穴高高隆起，全身气势逼人，一看就是练体高手了，这等人物居然未曾入得内门，只在前堂做知客。
如何区分道人们身份地位，只需要从其道袍便能见分晓。
面对万道人逼视，彭向东大咧咧抬头对了上去。
万友商看向对方双眼，忽然凭空掉落一处幽暗所在，周遭舞荡着密密麻麻粗壮的绿色荆棘，纷纷向其裹来，他奋力用手刀劈砍，拳打腿捶，坚持片刻，地面四动，一个个土黄色小巨人浮现出来，狠狠压了上来！
“万师兄，万师兄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万友商在身旁道人搀扶下起了身，心道出了丑，本来想用个下马威逼迫对方多多出钱，不料反被扫了颜面。
好在他面皮熟厚，将身旁道人拂开站定，朗声道:“应当是我先前打坐用功过度了，让诸位师弟担心了，”说完边两侧抱拳行礼。
众人纷纷回礼，又陆续落座。
“是这位小壮士要测验灵根吧，来，填写姓名籍贯，家中往上三辈都要写上。”
“让我来，”彭向东大马金刀上前，拿起准备好的朱砂笔写了起来。
万友商心底暗赞，这人还写得一手好字，当还是个读书人，等他看见彭向东三个字时不由怔了怔，原来竟是此人。
写完起身，手腕翻转，一个布袋落入桌面。
万友商止住小道士检查，又道:“还需二位身份铭牌。”
这东西出门当然要带，盘查时你若没有，除非你身份高贵，实力不俗，不然就得吃段时日的牢饭，等待你家人把你捞出来吧。
在一旁的青色石盘上一滚，颜色不变，检测无误。
“小师弟，带这位小公子进去吧。”
小道士应了声，示意彭志远跟他走，彭志远脚步不动，看向彭向东。
见父亲笑着点头，他转身跟着离去。
“彭大人，请，请坐。”
“彭某一介散官，在诸位道长面前当不得大人，万真人客气了。”
“折煞在下了，在下练气不得，哪敢使得，尊驾年岁长于我，唤我小弟即可。”
“怎能如此，万兄添为地主，彭某岂能居于你上？”
听着父亲交谈的声音渐渐小声直到消失不见，望着四下威严恢宏的建筑，彭志远紧了紧衣襟，老老实实跟在小道士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