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个梦
“喂，小离。我是顾宁。”
黎小离一愣，苦笑一下。
“嗯，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哥哥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睡了。再见。”说完也不等他再说一句，挂了电话。
他们，本来不该再有交集。一句话，都不该有。
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清晨，阳光明媚。十月的浅秋，散发着浓浓的香味。黎小离舔舔嘴角，嗯，好香。是宝叔家的油条。
一口咬下去，牙齿打上牙齿，好疼！
瞬间清明，睁开眼睛。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迅速拉好被子拢在自己身上，质问眼前之人。
大清早的，白旭晨怎么会在她房间里！
“奶奶！”河东小离吼，黎奶奶在门口笑笑，拿围裙拍拍胳膊，走人。
“快起来吧，我带了豆浆油条，你的最爱！”白旭晨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出门。
黎小离觉得天雷阵阵，五雷轰顶。这是，什么情况？
额？额？额？
脸憋得通红，狠狠骂他一句。窝在被窝里，不起来。
这，这，这……搞什么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黎小离火大啊火大，羞死人了！
穿好衣服，出门，洗漱，吃饭。不看他，也不说话。
周末的好心情，没了。本来好好的见面，地点成了她窗边，时间成了她还在床上！啊！她的形象啊，没了……
瞪，再瞪，使劲儿瞪！
“你本来就没什么形象，不用担心。我不介意。”
他是蛔虫吗？低头，喝豆浆。
“小离，昨晚夏木白打电话给我，说了很多。”
黎小离抬头，一口豆浆噎在喉咙，猛咳起来。
“她叫我，哥哥。”
白旭晨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眼前，是一片绿水悠悠。
身后，是一片树林悠悠。
“黎小离，我们约会吧。”白旭晨扔完一句话，拖起黎小离就走。
现在，黎小离眼前的，就是这样一片绿油油。
其实，天挺蓝的，草挺绿的，竹子挺直的，水，也挺好看的。其实，今儿心情不错的。其实，约会，约会也挺好的。
黎小离左手搭在右手上，五根手指不停地摆动。
“黎小离，你在害羞吗？”白旭晨盯着这家伙低低低都要低到脚下的头，笑了。
“害羞，害什么羞啊！跟你在一块至于害羞吗？”黎小离双手捂上脸颊。
脸红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约会吗！
捂，再捂。呜呜……约会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啊。
黎小离一抬头，冲上去抱着白旭晨。
冲着脖子，一口咔嚓了下去。
激动啊，太激动了。
“黎小离，你这个属狗的！松口！”
“呜呜……”
“松口！”一巴掌拍下去。
“呜呜，晨，我们约会吧约会吧约会吧！”
看着眼前人亮闪闪的眼光，白旭晨顿时有一种自找苦吃的感觉。这绝对是第二人格！
黎小离兴奋的状态一直到竹筏上。
是的，竹筏。白旭晨专门找来的，竹筏。
一排，十几根，竹子。一个，椅子。一把，船篙。
黎小离看一眼竹筏，再看一眼白旭晨。转身就跑。
领子被从后面拉住，脚步虚浮，晃啊晃。又晃回到白旭晨身边。
“约会……乖……”
恶魔！
被他抱上竹筏，安置在椅子上。黎小离看他撑起船篙的空荡，一脚踏出，竹筏一晃又自己跌回椅子。
白旭晨从后面，圈着椅子，也圈着椅子里的人。
“乖乖的。这一次，不会有事的。”
这个声音，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心脏，黎小离安定下来，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
水声哗哗的响，十二点的阳光洒下来早已没有了夏日的炎热，温温和和。风静静吹来又吹走，带起一阵阵涟漪，轻轻荡开。
竹林发出声声细语，似微语，似轻笑。
这样的静谧，安详。
“晨。”黎小离坐在椅子上靠起来，仰起头向着天空，喊出他的名字。
白旭晨站在船尾，竹篙轻点，竹筏向前行去。
有只只白鹭飞过，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黎小离永远都会记得，这一个晌午。
他问她：黎小离，你什么时候长大？
她回答：你长大的时候。
他对她说：那时候，嫁给我。
她对他说：好。
十月末，秋凉开始。
黄叶归，南雁飞。
黎小离开始埋头苦学，要挤独木桥。
晚上，十一点。黎小离仍然坐在自己的书桌面前，挑战眼前试卷上一道数学题。该怎么办，解法确实是这样，结果怎么总是不对呢？
“这里，算错了。”一道声音如鬼魅般钻进耳朵。
“晨，你还没睡啊？”黎小离转头，看着他笑。
“这里，算错了。快点改。”白旭晨不理她，专注在这道题上。
五分钟，黎小离终于解出这道题。
可惜，解完之后，只剩不服气。
他，竟然都是口算出来的。而她，拿着草稿纸不停的算，还要错。恼怒的拿手不停的揪头发。
“好了，虽然头发厚，揪起来我还是心疼的。”拿下她的手握在手中。
“你的数学怎么会学这么好啊？”纳闷啊。
“别不甘心了。我的数学是天生的，英语是后天的。这两门，你别想着比。”白旭晨有点儿洋洋得意了。
“呼……那别的呢？”这样偏科，不可以吧。
“嗯，上次月考成绩啊，是这样的。”清清嗓子。
“是怎样？”
“数学，一百四十九。英语，一百四十六。语文，一百三十二。物理化学什么的，就算了啊。”摆摆手，一脸正经。
“哈哈！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哇！”黎小离狠狠的笑啊，得意的笑啊。
笑过之后，随之正色起来。
“晨，你还要去澳洲吗？”黎小离定定的看着他。
“我，不会去的。”白旭晨也定定的看着她。
她在哪里，他就会在哪里。
她是他的小妻子，他怎么能不守着她呢。
“那，你想去哪个城市呢？你有想要去的学校吗？”黎小离丢下笔，索性转身坐起来。
“嗯？想去的城市。想去的学校？”白旭晨做一个思考状。
“嗯，想去哪里？你以后，要做音乐还是做你喜欢的建筑呢？”他，会想要去哪里？
“黎小离，我只会去有你的地方。”
“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我在追逐。”
他此生的梦想，除了她，还有什么。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她相提并论！
黎小离轻轻的抱抱他，眼底有深深的感动。
其实她，不过是在他生命最低谷的出现，却不曾做过任何事情。她，如何能有资格得他这样深情。
“黎小离，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她黎小离，永永远远，都是白旭晨的。
只是，现在好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
“好吧。我要去安京大学。”那是从一开始就确定的目标，不会因为任何人事物而做任何改变的目标。
“好。一起去。”白旭晨顿了一下，仍是一样的回答。
“笨蛋。安京大学的建筑系是国家一级专业。去那里，你就可以学到你喜欢的建筑了。而我，也可以混在外国语学院里学我喜欢的外语啊。”黎小离笑一笑。
白旭晨抬头，看她。
笨蛋！
这个笨蛋！
黎小离在早自习日语老师的眼光里，看到一个词：必死。
这个词的意思是，拼命。
黎小离觉得太适合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了。
拼命的去学习，拼命的帮白旭晨找资料，拼命的做东西给白旭晨吃，他已经不能再瘦下去了。再瘦下去，就不是她认识的她喜欢的那个人了。
整天从早到晚不停地做题，学习。可是，目标明确的人，总比那些不知道跨过独木桥之后该做什么的人，清楚很多。
“晨，胡椒胡椒！”
“呼叫转移！三分钟！”白旭晨看看手机，一点！
“晨，胡椒胡椒！”
“干嘛？数学还是英语？”
“睡死你啊混蛋！”
黎小离抱着电话生气啊生气，凭什么她这么赶还是赶不上他的数学和英语。自卑啊自悲。
黎小离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忙白旭晨提高他的理科三科，因为她自己在这一块儿是一个完全的白痴。
物理化学从初中开始就没好好听过几节课，越来越听不懂，越来越不理解，最后索性放弃。甚至连物理化学书上都满篇满篇的是小人图……
更别说现在高中的了。
“晨，你睡了没啊？”
“好孩子，快睡吧。看看表几点了？”白旭晨脑子里有根弦，拉成一根丝儿。
“嗯，才三点嘛。你陪我说说话啊。你跟我说说你的理化三科怎么样了嘛？不然，我担心的睡不着啊。”
“三点啊，还早？还早啊……睡吧。”白旭晨一骨碌坐起来，他的错。
“晨啊，你跟我说说吧。”黎小离不到黄河心不死。
等了很久不见回应。
“喂，喂，晨，你还在吗？你睡着了吗？那好吧……”
“你要是再不睡，我就过来陪你睡！”
黎小离顿时被这恶狠狠的声音吓得手一松，手机掉在床上。
额，他说的出做得到的。混蛋！
挂了电话，黎小离睡着了。白旭晨却睡不着了。
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她一起考进安京大学。如果不能，如果不能！不，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他完全不敢想如果整整四年他都无法和黎小离在一起，他会不会疯掉，会不会死掉，会不会宁愿不要念书只要陪在她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
那么，只要考进去，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心底另一个声音嗤笑，他一定是疯魔了，为了一个女孩子，疯狂到如此地步。
另一个声音却反驳，什么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就是要天天看到她，亲亲她，抱抱她。那又如何！
两个声音渐渐消散下去，另一个声音却清晰起来。
夜色里，有一个声音慢慢传来。
黎小离，不要离开我。
他白旭晨，为了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墨绿色的河水，汩汩的流着。
天地之间，墨色流转。
红衣的美人站在河边的黑色草叶上，仰头遥望星辰。暗月无光。
红衣的小人趴在河岸边的大石上，不敢动弹，不敢言语，如同一只受伤的兽，安静而带着罂粟般的诱惑。
河面平静的如同静止，岸边薇草白须飞扬。摇曳的声音，像是女子低低的呜咽。在夜空里，远远的传来，又荡回来。
红衣美人转头看那红衣小人，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那小人看的痴痴傻傻，眼眶里落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那石头上，遍地生花。
那红衣美人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狠狠的抱着。不再动作。
忽然间，风起云涌，日月颠倒。
炎火大作，那大石上忽生奇火，燃燃作响。
红衣美人仍是抱着她，不肯松手。却在火焰漫上腰际之时，将手中的人儿狠狠的扔出去。
小人儿落在地上，身体撞上软软的骨。
身体里传来蚀骨的疼痛，猛然呼喊出声。
画面戛然而止，黎小离，又醒了。
窗外的夜色，仍未褪去。点点微光洒进来，若隐若现。
又是这个梦，这么多年，这两个梦像是缠着她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
老虎追她，美人保她。
梦里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抱她的是谁，黎小离却很明白那是个美丽的男子。
只是不知为何，为何会出现？
这个梦境，每梦一回，心里就难过一回。那样暗的天，灰的河，墨色的薇草，流离的风。
心痛的都要死掉，却毫无原因。
甚至，毫无头绪。
黎小离，再也睡不着。
拿被子紧紧地捂在头上，她再也睡不着。
如果这个梦昭示着什么，那么，她该是那里面的谁？她又该和谁上演这一幕生死离别的诡异，爱恨情仇的壮烈。她又该如何，逃离那生死的苦难和寂寥的折磨？
那个人，连灵魂都是寂寞的，她要怎样，去救赎？救赎那个他，那个她，还有这个自己呢？
她短短平凡的一生，又怎么会衍生出那样的荡气回肠？她简单宁静的生活，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鲜血淋漓？她的生命里，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仅仅，只是一个梦吧……
转念一想，又笑自己。
哪里会有那么神奇，一个梦而已。
那长袍，对襟衫，这世间哪里会出现呢。
还是，乖乖的继续睡一觉吧！
只是，那梦中景象，却一遍一遍回放，那么清晰，那么美丽，那么，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