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望向村里漆黑一片的屋檐，双目仔细寻找要偷的目标。
那一家可以轻松进去，拿到食物呢！
村里能偷的他都偷过了，现在基本上没有一家他没光顾过。
“哎！”他叹息一声。
他记得父亲在见到几个骑士后也是这样的叹息。
他们下了马，站在门口，向父亲躬身。
父亲将他们迎进院内。
母亲则从房里走出来，将妹妹护在身后，她挥动着手臂，用严厉的声音让骑士出去。
骑士向她敬礼后，缓步退出。
直到天黑。
骑士一直在院子外面等待。
村里人也都站在周围，议论纷纷。
雅克听到了不少，也明白了不少。
他们并不清楚这些骑士千里迢迢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
当然他们也不清楚当年这对夫妻为什么到这里安置家业。
但他俩来时，女的穿的很华丽，挺着大肚子，走路优雅，谈吐礼貌，举止文明，美丽又大方，完全不是他们一样的乡下村民。
男的则显得比较老实，做事认真，会各种技术活，村里大大小小的农具出问题了，找他准能修好，打猎守山，捕鱼伐木，样样精通，无所不会。
谁家有个出体力的活，男人只要听到了就会去帮忙。
夫妻俩从不像其他人，没事就去绕舌，从不谈论任何其他人家的事。
村里大大小小的，只要是和文字有关的事情，都会去这家女人。
当然，村里唯一识点字的村长，很快被大家发现，只是个假冒的文化人。
他俩，
到底是什么人，
从那里来，
之前是做什么的，
一概不知。
也有人好奇去问，女人会很轻易的用她很专业的语术打发掉他们。
“我只是比你们多读了一些专业的书而已。”
毕竟他们这个村子太过去偏远，搞不懂什么叫专业的书。
夫妻俩与村里人这十几年以来相处十分和谐。
但今天不一样了。
村里来了军人，据说是附近领主的上级派来的骑兵。
带着国王的命令。
在夜空挂上星辰后，在一阵喧闹声中，村里进来由十几名骑士护卫的马车。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雅克这一生都忘不了的人，还有那张脸。
来人走到父亲面前，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径直走向母亲，在母亲面前蹲下来，行礼，拉起母亲的手吻一下。
“维兰圣女，”他起身道：“请您上车吧！”
母亲没有理他，只是将好奇的妹妹拉到身后，这是雅克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母亲为“圣女”。
“维兰圣女，您必须离开这里。”他再次恳求道：“时间紧迫。”
母亲摇了摇头。
雅克记得母亲的那优雅的姿势，她转身抱起妹妹，对来人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这里，我不会离开我的丈夫，也不会离开我的孩子，更不会离开这些村民。”
“夫人，您不能为难我们。”
“不，哈顿将军，”对，就是哈顿将军，雅克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请您转告陛下和诸位教宗，我已经是一位村妇了，还是一位有两个孩子的村妇。我不会抛弃他们离开这里，我也不会放任村民被屠杀。”
在僵持了很久，已经过了午夜，围观的村民早已散去，只有村长和村里几个强壮的男人，拿着棍棒守在院子门口时。
哈顿将军作出了妥协。
“夫人，我会把我的军队召集到这里，保护您，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击退敌人。”
母亲并没有做出感谢的意思。
随后雅克和父亲被母亲叫到房内。
雅克记得很清楚。
母亲望着父亲，深吻了他的面颊，并说出了母亲从未对父亲说过的话。
“对不起，莫莱！或许我真的给不了你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父亲看着他和妹妹，母亲，微笑道：“我爱你们，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妻子，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在床下翻找一阵后，父亲拿出一把剑，很长很宽，剑是用一层涂抹了油的羊皮纸包裹，去掉羊皮纸后，剑刃上冒出一层寒气，父亲用手指在上面弹一下，传来一阵嗡嗡声。
“人值得我付出一切来保护。”
他拿剑走出了房屋。
母亲蹲下，拉着妹妹和他，对雅克意味深长道：“雅克，你已经是十三岁的大人了。再过几天你就是你生日，十四的你，应该学会保护妹妹和家人了。”
他点点头，“我会的妈妈，一会我也要去参加战斗。”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战争，与你无关，”母亲起身将妹妹抱在怀里，放到床上，“雪莉，你以后可要听哥哥的话哦！”
“不，妈妈，他老是欺负我。”雪莉摆动双腿，翻身，以示抗议，“妈妈，你能让哥哥不欺负我嘛！”
“好的，雪莉，我向你保证。雅克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母亲从床头盒子里出取一个更小的盒子。
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颗闪着金光的小黑珠。
放在手中。
轻揉，珠子被揉成粉末。
母亲口中念念有词，将粉末撒向空中。
抛撒在空中的粉末形成一个光圈。
将雅克围在中间。
母亲再次轻声念叨，双手合掌，指尖冒出一团金光。
缓慢飘向雅克，在与光圈接触后，融成一团，在雅克身上逐渐消失。
母亲又拿出一颗珠子，用同样的方式给雪莉也使用了一次。
“雅克，”母亲严肃地看着他，“无论今晚发生什么，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他点点头，平时他也把妹妹保护得很好，虽然也时不时的欺负一下妹妹，但村里其他人绝对不能欺负妹妹。
为此他打过不少架。
“这里有一样东西我要给你，”母亲从怀中取出一串项链，袋在他脖子上，“这是护身符，他能保护你，在你受到危险时。”
母亲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轴，递给他，“上面的东西你要记住，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这没有问题。”
“妈妈，这是什么?”雅克疑惑道：“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我没见过。”
“这是一种法术，一种强大的法术，他能保护你和妹妹，只有我们家族的人才能使用，当然也包括你和妹妹。”母亲起身在雅克头上轻点，一股充满火热的莫名的劲道进入雅克体内，“全部记住了吗？”
“嗯！”
雅克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一种无形的，带着无限滚烫的热流在他身体里翻滚。
在雅克看完后，母亲收回纸，在手中揉成粉末，丢向空中。
“雅克·莫莱，”母亲抚摸他的脸，“作为男人，你要保护好妹妹。”
“我知道，妈妈。”
之后，母亲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在许久之后，她走了出来。
雅克从没见过母亲穿这一身衣服，此刻是他见过母亲最漂亮的时刻，也是最完美的。
纯白色的布；
纯白色的鞋子；
纯白色的披风；
纯白色的手套；
还有一根握在母亲手中纯白色的木棍。
不。
那个应该是法杖。
雅克这样回忆。
“和妹妹，好好在房子里待着，一会我让村长过来接你们去礼拜堂。”
当母亲走出房间时，整个院子外面的军人，站直了身板，整齐地面向她。
敬礼。
他隔着门，看到母亲举起法杖，地面出现一个光环，随后母亲再次举起法杖，光环消失在空中。
“哈顿将军，”母亲说：“我需要在村里布置法阵，您军队的祭司最好能协助我。”
“好的，夫人，”哈顿将军躬身道：“我的军队已经在村庄外不远了，我立即让人去通知他们。”
母亲走向拿着木棍守在院子外面的村长，在他身前作礼道：“艾布尔村长，有件事得麻烦你。”
艾布尔急忙躬身回礼，站在他前面的这个女人，让他感到有些窒息，虽然他一直认为这个女人不是普通农家妇人，曾经无数次他思索过这一家子的身世。
可能是城里丢了工作的生意人，也可能是被人驱逐的富人，更有可能是没落的贵族，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领主，不，国王的军队在她面前敬礼不说，还尊敬有加，甚至个个唯命是从。虽然他也是去过城里的人，也略知城里的法师一二。
但像她这样，一身白色衣服的法师，不，或者是其它什么他没听过的神职人员，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绝对不是他所见过的那些普通的穿着类似袍子一天到晚研究魔法的法师。
这在他年迈的一生中从未见过，慌乱之中，他语无论次道：“莫莱夫人……不……大人……不，我……我……要……要用……尊称……”
“请您叫我莫莱夫人，我还是那个普通的莫莱夫人。”
“鄙人不敢，”村长有些胆颤，“我……”
“艾布尔村长，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现在请您通知村里所有人，去礼拜堂集合。”母亲用她轻柔的带着命令的声音向村长说：“让村里人全部去，挨家挨户的通知，不能遗漏任何一个人。”
“好的。”
“稍后，我去施放法阵，”母亲说完，转身走向父亲，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莫莱，你不想说点什么嘛！”
父亲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怀中的剑收起来。
走到她面前。
“亲爱的，都是我的错。”
“这已经不重要了。”母亲伸出手，在她面颊轻抚一下，“他们迟早都会来的，但我们现在必须要保护好村民。”
“其实，我希望你离开这里。”父亲惭愧道：“毕竟，神殿和大法师行会能保护你。”
“我们走了，这里的村民怎么办？”母亲有点生气道：“难道让他们自生自灭，被屠杀殆尽嘛！”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是我太自私。”
“好了，亲爱的，这里有我呢！何况哈顿将军的军队马上到，”母亲安慰说：“凭借这些力量，我们还是有胜算的。另外，哈顿将军已经通知了黄金骑士团在这里的团长，他们的骑士已经在赶来的路。”
“我对此很惭愧，也很懊悔，我对我的罪过忏悔！”
“我原谅你了，我的丈夫，让我们集中力量来对付即将到来的战斗吧！”
“我去看看孩子们。”
“把他们带到礼拜堂去，亲爱的，那里安全点。”
父亲提着他的剑，走进屋内，抱起妹妹，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再看看雅克。
“相信我，孩子们，你们的父亲一开始并没有想这样做。”
雅克再次隔着门望向母亲，她纤细的身影和白色的披风在夜风中漂浮，他能感觉到母亲那瘦弱的身体下所拥有的强大力量，还有她暖暖的爱意。
“我会保护好妹妹的。”
雅克暗中给自己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