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的雅克,望向破烂的茅草屋顶部,是的,不仅破,还能看到天空的一闪一闪的星星。
是有多穷呀!
他内心发出这种感叹,为这该死的贫穷感到难过。
肚子发出一阵饥饿的呼唤声,该进食了,否则它会持续发出这种声音。
饥饿。
心烦。
难受。
他坐起来,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手骨连接处的肉失去了血色,他动了动中指,可以看到指甲盖上布满污垢,很脏的黑渣。手腕处还有几点污渍,翻垃圾堆找食物时留下的痕迹。
这上他想昨晚的事,对,就在昨晚,他找了很久的食物,最后无奈之下,还去苹果园,吃的多,还有肉,虽然那里有一只该死的看园狗。
可这并不重要。
他带了只附近混得很熟悉的狗,还是一只屁股红润,饥渴,需要交配,发情期的母狗。
你们知道的,看园狗,发情的母狗,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不可描述的事情——整整几篇幅文章都不一定能写完的情节。
他不仅偷到了苹果,还在庄园厨房偷了几块牛肉和一大袋面包,顺带拿了一瓶啤酒。
当喜出意外的他走出厨房时,嘴里正在咀嚼的食物从口中吐出来,他傻了。
看园狗发现了他,低声咆哮,爬在母狗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跑。
还想什么呢!他转身准备跑。
不对。
他停下迈出的步子,转身,意外的惊喜把嘴里剩下的牛肉全部一口咽下去,噎得泪水都憋出来。
看园狗后肢着地屁股上翘,转动狗体,痛苦的尖叫。
被惊吓的母狗晃动屁股,不停的甩,想摆脱看园狗。
看园狗扭动身体再次爬在母狗身上,疼痛只能让它恢复之前舒服的姿势。
被戏弄的母狗挣扎的想甩脱看园狗,但事与狗违。
不仅没甩掉,反而粘固的更牢,看园狗被痛苦地被母狗脱在地上打转。
嗷嗷嗷地惨叫。
当然,这也同时引起了庄园主人的注意。他手提木棍,迈着八字步,身上披着一件御寒的皮袄。
“谁!”
并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但,随后,他笑得前俯后扬,紧张的状态,瞬间被眼前的情形所驱散。
“哦!可怜的亨利呀!我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
对于偷盗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毕竟,他要吃饱肚子,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饥寒交迫的他并没有跑多远,随便找了一处阴暗的地方。现在必须要吃点东西,实在太饿了,特别是在奔跑一阵之后。
在他酒足饭包之后,将剩余的食物装进袋子,包起来,往肩上一甩,扛起,满意地拍拍肚子。
“这些应该够了。”
在夜色下,明月挂空,黑云缠绕,道路陌黑,这是一个寂静而又黑暗的夜晚。
他走到一间破茅草屋前,停下来,轻轻推开房门。
“起来了,”他轻推熟睡的人,“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熟睡的三个小孩子坐起来,轻揉眼眶,一股肉香味,掺杂着黑麦面包里透出来的麦芽味,让他们睁大双眼。
“雅克哥哥,这是牛肉嘛!”其中一个孩子用幼嫩的声音发出睡意朦胧后的声音,“好香!”
“来,一人一块,”雅克开始给他们分发,“每人一块,”三个孩子抓起牛肉只管往嘴里塞,“慢一点,每个人都有。”
“还有这个,”雅克从破布拿出葡萄酒瓶,在三个茫然而又好奇的目光下,他拧开瓶盖,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真香。”
他又将酒瓶在三个孩子鼻子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很香,雅克哥哥,这就是传说的中酒吧!”最小的孩子站起来,走到雅克身边,好奇的伸手去摸,“以前听我爸爸说,这个喝了会摔跤。”
“傻小子,”雅克将瓶口伸到他嘴边,“那是骗你的,你可以试试,喝了会不会摔跤。”
最小的孩子虽然有些抗拒,但他还是相信雅克说的,毕竟眼前这个人是他们唯一的朋友,也从来没有骗过他们,他喝了一口。回味口中的干涩与酒香。
“站起来,看你会不会摔跤。”雅克打趣地拍拍喝完酒的小孩子。
站起来的孩子认真走两步,“没有摔倒呀!”他兴奋地跳起来,“就是味道有点涩,没有糖水好喝。”
“看吧!没事,”雅克拿起酒瓶,凑到另外两个孩子面前,“来,尝一尝,味道棒极了,这东西可不是每次都能搞到。”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喝下去,其中一个嘴巴紧闭,眉毛锁成一条线,表情很难受。
“这酒呀!并不是每个人都爱喝。”雅克笑起来,“你看看你那表情。”
还在蹦跳的孩子爬到雅克腿边,坐下来,张开嘴,“能再给我喝一口嘛!”
“哈哈!”雅克无奈地按下他的头,“不行,你太小了,这个喝多了真会摔跤。”
他严肃地看向三个正在吃面包和牛肉的孩子,一股悲伤和无助从他内心瞬间冒出来。
本来,他们有美好的生活,也有亲爱的家人,还有温暖舒适的家。
可一场突变,让他们四个都失去所有,亲人,家庭,还有生活的希望,无数次他都想到自杀,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三个孩子时,生活的希望让他再次对活下去充满信心。虽然活得很艰难,到处躲藏,不断流浪。
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找不到任何希望。
雅克摇摇头,这些不重要,已经离他们而去,现在他就是他们的唯一,同时他也是他们的希望。
看着身边躺着熟睡的三个孩子,雅克抹去眼角泪水,抽泣,在他眼眶里奔腾而出的泪花滴哒滴哒,掉落在地面。
今晚的吃什么呢?
去那里找?
能找到吗?
他走出茅草屋,抬头仰望天空闪烁的星星,他想起了母亲,每当夜晚降临,母亲会抱着他,坐在院子里大树下,挥动扇子帮他驱蚊。他会好奇的指着星空,问这问那,母亲会耐心的给他讲解,母亲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村里唯一会写字的人,也是唯一会写信的人。村里每有人来信,或者要为远方的亲人写信时。都会提着一篮子礼物敲开他家的门。
“莫莱夫人,麻烦您一点事。”
各式各样的礼物,让他每天都沉寂在快乐之中,他喜欢坐在母亲怀中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清新的带着茉莉花的香味,对,是的,就是茉莉,他记忆中的香味。
直到妹妹出生,他的生活就不一样了,母亲再也没抱过他,是的,没有再也没抱过他,很久很久。
因为他长大了。
他记得在他九岁时,有一天,母亲挺着大肚子,扶着房门,身体瘫在地上,对他说,“雅克,快去找你父亲。”
他转身,飞快的,像一只被恶狼追捕的兔子,跑向父亲耕作的田间。
他跑得很快,地面在他脚下飞速飘过,林间的鸟叫声在耳边一驶而去,他必须要快。
母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只有怀抱他时才有笑意,那种让期待的怀抱。
父亲的奔跑速度快出他的想象。
父亲提起他,夹在腰间,边笑边叫,口水时不时流到他脸上。
那一刻他忘不了颠簸的身体,还有父亲卡在腰间的皮带扣,让他疼得哭起来。
同时,他第一次看到父亲松散的衣服下面,布满伤疤的身体。
直到父亲放下他,扶起母亲,他才看到母亲瘫坐的地方满布鲜血。
“你有妹妹了,雅克。”
父亲骄傲带着兴奋,把他拉进房内,村里的胖女巫和她的助手在擦拭母亲身上的血和汗水。
“来,看看你的妹妹。”
雅克推开父亲,夺门而出,他不想看,也不想要,因为母亲为了这个所谓的妹妹刚才哭得死去活来,那种哭声他从来没有听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他想起隔壁屠夫每次杀猪时,猪的叫声。他不愿意母亲受苦,他不想看到母亲哭泣。
“她是个血娃娃。”
雅克,将眼角再次涌出的泪水抹去。
“她就是个血娃娃。”雅克转泣为笑,脸前浮现妹妹跟在他后面追赶的画面,“等等我,等等我,你跑太快了,哥哥。”
突然,他捂住嘴抽泣起来。
“雅克哥哥,你怎么了。”揉着眼睛的小孩子从房里走出来,解开裤子,一股热气撒在地面。
“没什么,哥哥看看星星。”雅克帮孩子把裤子系好,“小约翰,回去好好睡觉,哥哥去找吃的。”
“好的,雅克哥哥。”
小约翰揉着迷糊的眼睛走进屋里。
走在夜晚的道路上,雅克眼前再次浮现母亲的笑容,还有她严厉的棍棒。
“好好识字,”母亲逼迫他和妹妹每天识字,会在地块和木块上用煤炭给他俩写下一堆,让他们念,并给他们解释含义,母亲每次都会说:“有了知识才能改变你的人生,所以要好好识字。”
当村里其他孩子在玩耍时,他和妹妹必须要认真学习,这让他当时很羡慕村里其他孩子。
不过每隔几天母亲也会放他和妹妹出去玩。
父亲还是那样,早出晚归,每天很忙碌,晚上回来后,会抱着妹妹,拉着他,坐在树下,给他一人折一根柳条,去除上面枝干,拉直。
“来,雅克,你先来。”
父亲让他演示一下前一天教给他的剑术。
妹妹就会从父亲怀中跳下来,纠正他的错误。
而他则强硬认为自己没问题。
直到母亲在厨房门口轻声叫他们吃饭。
美好的一天才会在晚餐后结束。
在他朦胧懂事的时候。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听到母亲在哭泣,而父亲在一旁大声咒骂他,他从没见父亲骂过母亲。
那一晚除外,父亲骂到最后甩门而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从那一晚开始,父亲脾气变得暴躁了。
时常会用他粗壮的拳头锤母亲,一边动手一边骂。
时常喝醉的父亲会在半夜才回家,躺在门口仰天长叹。
时常哭泣的母亲则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将父亲扶进屋,为父亲盖好被子。
父亲经常骂自己是没用的男人,骂母亲欺骗了他。
这让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来也会是个和父亲一样没用的男人。
直到那一天傍晚。
几个骑着战马的骑士来到村里。
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认为父亲是个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