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弘公留意到襄阳公主的小儿女姿态,不由轻笑着对欧阳余晖道:“欧阳你近日在郢城可谓是炙手可热,你可知晓?”
欧阳余晖道拱手道:“臣不知。”
楚弘公摆摆手道:“寡人说了,无须多礼。”继续笑道:“近日郢城中各家各户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但凡家中有女,对你这大英雄可是早已芳心暗许仰慕已久了。”
欧阳余晖闻言不免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哂笑着道:“君上说笑了,微臣哪有这等名气。”
一旁广商君却笑着插话道:“白衣君子剑欧阳余晖这名堂如今郢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每日也是要说上几段的。”
楚弘公笑着看了一眼襄阳郡主道:“确实,也不知这些草民怎么编的,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直如亲眼所睹一般,白衣君子剑的名号如今简直成了天下第一了。”
欧阳余晖心下一凛,自是从楚弘公和广商君话中听出了端倪,也不禁在心中揣测起此事背后是何方势力在推波助澜,只怕将他名气如此抬起不见得有什么好意。
楚弘公又看着霍病虎道:“这小师父不知在何处宝刹出家?皇甫庚霜可是在奏章上大大夸奖了一番你勇武无双啊。”霍病虎还未开口,襄阳郡主在旁却是已细细打量了一番他,此时开口道:“可是三年前大威德禅院见过一面的小和尚?”
霍病虎闻言竖掌道:“正是贫僧,贫僧原来法号勿嗔,自先师圆寂后却是下山游历,用了俗家姓名。”
楚弘公抚掌笑道:“哈哈,原来如此,难怪武艺超群所向披靡,军中此猛将却是我大楚之幸别国之哀了。”说着转向一旁广商君道:“子丰,依你看,应当如何封赏他二人?”
广商君略一沉吟,开口道:“依欧阳堂主和霍病虎的军功,便封欧阳余晖为夏湾亭侯,将拜征南军先锋游击将军,封霍病虎为邙亭侯,将拜征南军先锋绥远将军,君上认为如何?”
广商君所提这两个侯爵封号,却是关内侯下十八级亭侯之两个封号,徒有封号却无从食邑,只看夏湾亭侯、邙亭侯所封之地,一为宋国沿海军镇不在楚国治下,一为莽莽大山根本不设亭,两人空有亭侯的称谓却是连租税都收不上来的。
楚弘公闻言思忖片刻道:“可也,封侯倒也配得上你二人,只待再添军功,寡人必当封你二人更高爵位。”
欧阳余晖心中暗自腹诽不已,面上却恭敬地和霍病虎一齐单膝跪下谢道:“谢国君!”
欧阳余晖起身又向广商君谢过,便向楚弘公告退,楚弘公挥手道:“也好,夏湾亭侯你且回去好好养伤,迟些给你二人拨两处宅子,也方便些。”说着看了襄阳公主,笑道:“颉儿你且送送二位亭侯。”
襄阳公主脸颊微微晕红低声应了,起身往园外走,欧阳余晖又朝楚弘公和广商君分别一揖,这才和霍病虎一齐跟着襄阳公主往外走。短短数十步路,襄阳郡主却走得分外缓慢,似是顾及欧阳余晖拄着拐,面色一直微微发红,三番数次欲言又止。
眼看便走到园子门口,欧阳余晖却突然笑着轻声道:“原来郡主叫颉儿?不知全名是什么?”
襄阳郡主羞红了脸道:“芈樟颉。”
欧阳余晖道:“好名字。”霍病虎却在旁不露声色地给了个白眼,这一问一答间襄阳郡主已带着二人到了后花园外,一旁早有黄门内侍候着,襄阳郡主似是不敢直视欧阳余晖,轻垂臻首道:“二位亭侯慢走。”
欧阳余晖笑了笑,眼角微微眯起,拱手微微一笑道:“谢郡主相送。”却又用只有襄阳郡主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我们会再见的,颉儿。”言毕直起身拄着拐与霍病虎跟着带路的黄门内侍往宫外一步步走去。
襄阳郡主看着欧阳余晖的背影,脸上渐渐浮起羞涩的笑容,却见欧阳余晖突然扭过头冲她又是一笑,不由觉得脸上一烫,赶紧低头转身往后花园内走去。
回过头的欧阳余晖低声问霍病虎道:“你认识她?”
霍病虎没好气地道:“三年前这襄阳郡主和国君来禅院中进香,机缘巧合下有一面之缘,寥寥数语的交情。”
欧阳余晖看了一眼走在前方似乎没有注意他们对话的那个小黄门,低声对霍病虎道:“我欲得之。”
霍病虎眉头微皱,没说什么,却是想起了对襄阳郡主念念不忘的勿贪,哦,俗家名字叫侯爵,也不知如今怎样了,不由感触起来。
欧阳余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似随意扫视周围宫殿楼阕亭台的眼中,却是明晃晃地闪着野心的光芒。
霍病虎和欧阳余晖回到驿馆中,不多时便有人将一应将印腰牌绶带等物送来,另有楚弘公手谕:有鉴于明仁堂此战损伤殆半,特予权欧阳余晖招安武林江湖人士以扩充明仁堂,千人为限,以待阵前驱使,原明仁堂众皆进少上造爵,另附三箱白银以作犒赏。
欧阳余晖行礼接过手谕,当场自那三箱白银中取了百两银子,笑着递于那传诏的黄门侍郎道:“大人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看不出确切年龄的黄门侍郎笑得双眼眯成细缝,将银子揣进袖中,也不知他袖子如何承得住那沉甸甸的银子,总之看起来竟是没有半点异样。那黄门侍郎笑着用尖细的嗓音向欧阳余晖道声谢,转身出了门去,霍病虎看着那人身影微微皱眉,却没说话,一旁曾凉莹道:“扩充至千人?这倒是个好事。”
欧阳余晖坐在八仙桌前,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淡笑,手指轻敲着膝盖,道:“不是说宋国使者来议和了么?看来楚弘公是不愿就此罢手了,说不得东边也要抽兵力至征南军,不打得宋国大出血才怪。”
霍病虎这时候却缓缓道:“难怪封这两个亭侯与你我,原来还是要贫僧给拼命。”
欧阳余晖冷笑道:“也好,哪怕就是让我们灭了宋国,也并非什么难事。”说着瞥见胸前所挂知命之眼吊坠,不由轻握这血红色的诡异宝石,问霍病虎道:“你说当天那自称恶来的怪物是见了这个才逃走的?”
霍病虎凝视着那宛如活物一般的知命之眼,开口道:“他提到血红色知命之眼、暴君茧,应该便是指的这东西,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飞走了。”
欧阳余晖闻言凝视着手中正在把玩的知命之眼,显然没在意霍病虎后面的话,只是喃喃道:“暴君茧?听起来倒是霸气侧漏……”
这时欧阳元醴自门外进来,满面的笑意,一见欧阳余晖便兴奋地叫道:“哥!你如今可是声名大噪了!刚才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段君子剑巧夺定北城,说得倒是精彩极了。”后面跟着进来的李云瑞也是一脸好笑。
欧阳余晖闻言没有如欧阳元醴想的那般笑起来,却是微微皱起了眉,正色道:“此事我在宫中已得知,只是这未必是什么好事。”说着看了一眼屋内众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是幕后有人指使,有意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众人闻言微微点头,深觉在理,皆是脸色一凝,欧阳元醴眉头一挑道:“那便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欧阳余晖伸手摸了摸下巴,对李云瑞道:“此事就交给你了,若是真有线索也莫急于打草惊蛇,稳妥着点。”见李云瑞正色应下,欧阳余晖又侧过脸朝曾凉莹说道:“至于招安绿林好手之事,便由你和元醴二人去办,病虎也照看着点。”
霍病虎和二女皆点头应下,欧阳元醴突然问道:“那你做什么?”
欧阳余晖嘿然一笑:“睡觉,养伤。”
远在吉大城中的皇甫庚霜此时却面临着生死关头。
正在城主府中书房准备写周章将拷问原吉大城主所得出的口供详细记下传回郢城的他,先是隐约听见烟花爆竹之声,过不多久,却又突然听得利箭破空而来,心中一惊,当即闪向一边躲过,只听夺的一声一根短小的袖箭扎在椅背上,箭尾犹自微微颤动。
皇甫庚霜抬眼一看,却发现屋内多了个人,面蒙黑布身披斗篷,低头垂首。皇甫庚霜当即大喝道:“何方贼人!”一手抓向腰间,却抓了个空,这才省起没将佩刀带在身上,不由怒喝:“来人啊,将这胆大妄为的贼人拿下!”
“方圆五百米内,只有你我。”那蒙面人冷笑道,迈步向皇甫庚霜逼来,“你今日非死不可,乖乖受死还能死得痛快些。”说着甩手又是一记袖箭飚来。
皇甫庚霜闻言大惊,心知只怕亲兵真的遭了毒手,不然早就应声而来了,当下见得蒙面人甩手发袖箭,仓促地往边上闪躲。蒙面人要的就是逼他闪躲,发出袖箭的一刹那便扑了上来,手中无刀亦无剑,只是右手伸出的食指却势如利剑,泛着暗金色的淡芒,发出破空之声直点向皇甫庚霜眉心。
皇甫庚霜心中暗叫糟糕,蒙面人出手正是挑在他身形不稳旧力用尽之时,而蒙面人动作却是无比地快,仿若一瞬间便将指头点在皇甫庚霜眉心。皇甫庚霜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扑到面前,眉心皮肤都感觉到对方手指已经触及,一股锐利透肤而入,然而此时皇甫庚霜只觉眼前一花,那蒙面人却在刹那间横着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方木书桌上颓然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