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内,贺逢辰早早便回了寝宫,听自个儿宫里头的丫头们都在讨论,皇后娘娘好像是回家探亲了。
公孙俪吗?贺逢辰又皱了皱眉,倒也不太关心。
只是那公孙彦……
若是他泄露出什么给公孙俪,若是传播广了……
虽然不大可能,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贺逢辰其实也清楚,公孙俪不是那种会大肆宣扬的人,即使她表面上做工夫显得凶极,只不过是纸老虎,仅限于对后宫佳丽罢了。
贺逢辰叹了口气,想着听天由命吧,大监这时候进来了,他将本想随口埋怨的“早知道就给他喂哑药了”一句话咽下喉去。
大监见他躺在床铺上,便走过去汇报了下公孙俪回府探亲的事儿,贺逢辰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便又小声地提醒皇帝:“再过两天便是祭天大典了,陛下要好生准备一番,这是陛下的第一年祭天。”
“都交给大监安排吧,先帝当时是怎么个做法,朕也大概都记得。”贺逢辰懒懒地说。
“是。”大监应下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陛下此次出宫是干什么去了?皇后娘娘问起老奴,老奴只讲了不知晓。”
“倒也没什么,朕去处理一点累赘事务,宫里事情倒是辛苦你了。”贺逢辰笑了笑,说。
“祝指挥使可还好?还有,昀姑娘?”大监顿了顿,又问。
贺逢辰又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人身安全应该还好。”
大监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怕是陛下又遇到了什么威胁。他从小带着陛下,这其中牵扯的他也了解不少,只是他不找自己倾诉心事,自己也识趣不讲。
“那老奴先告退了。”大监想着祭天事情繁琐,既然皇上已经交由自己去办了,定要好好操劳一番。
贺逢辰点了点头,他便退下了。
少帝的困意很快袭来,昏昏沉沉便躺在铺上睡着了。
耳畔忽然有厉声一句:“最应该祭天的,不正是你贺逢辰吗?!”
他本想张嘴说“放肆”,身子却软绵绵的,嘴也张不开来,又听得那人喝道:“你以为你这私生子,还有资格做皇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眼前却有刀光剑影向他刺来——
终于惊醒。
贺逢辰的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心里有沉重的预感,两天后的祭天大典会发生一些事情,或大或小。
每次危机来临之前,他总会做噩梦,从小到大。
不论是母妃与先帝同死前一夜,还是从北疆营帐回来之后的那一夜,或是方才短短的一瞬诡梦。
贺逢辰感到累了,又侧躺下去,紧紧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听着寝宫外头杂乱的脚步声有重有轻,却像催眠一样逐渐失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大监悄悄地走进来,见他睡颜安静,蜷着身子躺在铺上,便抖了抖一旁的被衾,轻轻地盖在贺逢辰的身上,又退出去,合了门。
两天后,祭天大典前。
大监一直在操劳忙碌着,贺逢辰便少了许多时间同他说话。大典前,大监确保一切无误后,贺逢辰冲他招了招手,凑在他耳边道:“帮朕看着点场子,还有,之前忘记跟张监事说了,监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吴维吴将军在朝内的动态,麻烦了。”
大监点了点头,应了一句,便又退下了。
祭天大典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臣子们站在祭台底下,形成庄严肃穆的一片。
贺逢辰举起三炷香,朝着天空拜了三拜,刚要插进那大香炉里头,忽然听得耳边有风声划过,一道白影飞手劈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手一松,三炷香便散落一地。
台下一片唏嘘,都惊慌失措地看着台上所发生的一幕。大监连忙高声喊锦衣卫来护驾,终于才将那人擒下了,揭下面罩后,只是一个生面孔。只见那人嘴角飞上一抹冷笑,咬了咬后槽牙,不过几秒时间,口中便渗出血来,人也虚虚地倒下,没了气息。
贺逢辰的面容覆上冰霜,紧闭双唇,似乎在隐忍着怒气。他扫了一眼祭台下的大臣们,嗅到一丝不对劲。
“给我查!查不出来谁是幕后主使,都给我陪葬罢!”
他狠狠地拂了袖离去,步履匆匆,大监跟在后头小跑着,不住地说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贺逢辰没作言语,只是叫人备了马车,同大监一起回了宫去。
祭天时候被打断,这是祖上多少年来都没有遭遇过的事情,是大不敬。这下,定有人会大做文章了。
贺逢辰忽然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咀嚼着梦境中的话语,“最应该祭天的,明明是你”,难道,他竟真的坐不稳这一国之主的位子吗?
大监明显也看出他眉眼间的不安,便开了口宽慰道:“陛下,您先别想那么多,既然这皇位给了您,那便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至于那人,老奴定会派人去查,还有吴将军在朝野上的脉络人缘,也在着手。待到祝指挥使回宫后,就可以一起解决了。”
贺逢辰的面色稍稍舒缓了一些,微微点点头,指尖揉着太阳穴,轻声道:“有时候,朕是真的觉得很累。”
大监只是垂了垂头,道:“陛下永远是陛下。”
贺逢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道:“过几天,传公孙左相来我宫内商谈要事。”
他倒要看看,这公孙策如今的立场和想法。
大监应下了,又小心地开口问:“那,皇后娘娘那边,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在宫里头?”贺逢辰轻轻皱了皱眉,“我还以为她要一直回公孙府住着。”
“到底是舍不得陛下。”大监这么回道。
贺逢辰却笑了:“哪有什么舍不得?公孙彦这么无所不能,怎么就留不住她的心呢。”
大监意识到这话中有些许的不对劲,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默言。
“罢了,罢了,朕明儿去她宫里头陪陪她便是。”他这么说着,又缄默了。
贺逢辰从来没亲口唤过她“皇后”这个名号,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只有一个“她”的代称罢了。
他心里头的皇后,自始至终只有慕采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