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玉崖壁立千仞,红光闪耀。
孽石呈鹅卵形状,镶嵌在赤玉崖上,晶莹透明,平滑如镜,远远看去,就像是在一根玉指上带了一枚宝石戒指。
玄瑶站在崖底,神情冷峻的盯着孽石看,而孽石上,什么都没有。
传说中,孽石是三十三劫之前由大光明佛放进赤玉崖里面的,它能够感应三界六道之中所有即将发生的灾难,能够为有缘人指点迷津。平时,它不过就是一块玉石而已,上面不会显示字迹,可一旦三界有任何动静,赤玉崖就会闪耀红光,孽石也会因感应而动,必有字迹影现其中。
传说孽石所显示的就是天命,是不可违背的天道。天人们不明白大光明佛为什么要把孽石放在净居天里的赤玉崖上,它既然显示的是天命,所有的劫难就是注定不可避免的,那么,有没有它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劫数也是无力去改变的。但大家又都确信,大光明佛不会毫无理由地把孽石留在这里,更不会让它形同虚设。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玄瑶知道这个传说,但此时他不愿意过多去猜想大光明佛设置孽石的心思,他只想知道孽石上到底会有什么,弥勒菩萨为什么叫他来这里。
他盘腿坐在崖底,仰望着孽石,静静等待着。
可是过了许久,那上面除了流光闪动,依然什么也没有。
真是奇怪,天界发生如此大劫,怎么孽石上什么显示都没有呢?玄瑶默默地想。
赤玉崖已经红光闪耀了,可是孽石上还是没有动静。玄瑶爱抚着趴在自己身边的黄金狮子,耐心等待着孽石上显示神迹。他相信菩萨不会骗他,让他来这里必定说明孽石一定能告诉他些什么,现在孽石还没有动静也许只是时辰没到而已。
这时,净居天主从赤玉崖顶缓缓走下来。
从忉利天见过释帝回来之后,净居天主已经做好了舍身殉道重蹈红尘的准备。他甘愿做释帝的一枚棋子,只要对天界有益,对六道有益,他愿意奉献。只是,在兜率天宫见过的那个叫做玄瑶的年轻人,始终让他念念不忘,弥勒菩萨说这个年轻人是本次天劫的变数,但是菩萨没有说他到底在本次天劫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所以,他也来到了赤玉崖,他想再见一见这个年轻人,他更想知道孽石上到底会显示怎样的神谕。
没见到玄瑶以前,净居天主以为天人的心性都是一样的,顺天安命,平和中正。但是见过玄瑶之后,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至少,玄瑶就不是这样的天人,他固执,他倔强,他有点桀骜不驯,甚至还有点不合时宜。但这种不合时宜,竟然让他有点喜欢。
更让他佩服的是,玄瑶竟然在弥勒菩萨面前说要改变天命,这样的话几乎就不是一个天人可以讲的。天命,能够改变吗?没人想过,更没有人试过。
玄瑶,他会成为逆天改命、创造奇迹的第一人吗?
谁都不知道。
玄瑶见净居天主走下来,忙起身合掌相见。玄瑶问:“天主可也是受了菩萨法谕,前来探寻天劫因果的?”
净居天主摇摇头,仰望着崖壁,说:“不是,我是来会一会你。”
“会我?为什么?”玄瑶有些奇怪,毕竟他和净居天主才有过一面之缘。
净居天主抚摩着清冷温润的崖壁,说:“孽石,只会为有缘人影现天谕。师尊让你来这里,自是说明你与孽石有缘。天劫已经开始,而你,”净居天主回过头看着玄瑶,“因为想改变天命,已经成了这场天劫里的变数。我想在重蹈红尘之前,仔细记住你,记住孽石为你显示的天命。也许将来,这点记忆可以对三界六道有益。”
玄瑶不太明白净居天主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他仰望着孽石,说:“可是,直到现在,孽石上什么也没有出现。”
“玄瑶,天劫所带来的苦难并非是由你造成的,你何必要发此大愿,逆天而行?”
“天主说得不错,众人之苦并非由我造,但面对苦难却视而不见又岂是真的慈悲?天人本无错,却要渡劫入轮回,千年修行也许就要毁于一旦,这天命不合理,如果没有别人钻出来反对,那就让我来好了。”
“可是千万劫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可以改变天命。”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尝试,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它是否合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试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这样做。”
净居天主心想:他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天人,如果天命可以改,必落在此人身上。净居天主说:“既然你内心已经笃定要如此做,为什么还要等孽石上的天谕?你难道不知道,孽石上的天谕就是难违的天命?既然你不信天命,见不见天谕又有何分别呢?”
玄瑶摇摇头,说:“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菩萨说的答案是什么。既然孽石上的天谕是天命,那么我就改变它,打破它。”
净居天主越来越发现玄瑶更像是个在尘世行走的人,固执,冷峻,又不可一世。
“如何改变?你说说看。”净居天主看见四周各方天都有蓝气弥漫,不时会有孽爱鸟掠过的身影。
“既然大家都说这块孽石是三十三劫之前大光明佛留下的,上面的天谕就是天命,那么,知道天谕之后,我只要努力去改变这个结局的某个环节,最终结果不就改变了吗?所以,天命是可以改的,天劫也可以避免。”
“可是,如果没有天谕,你怎么办?”
玄瑶看着周围绽放得鲜艳的龙凤花,说:“不会的,菩萨说过会有答案,他不会骗我。”
“天命是不可违背的。即便你做成了,也会遭受天谴,你不怕吗?”
“怕,但我更怕这绵绵无绝期的煎熬之苦。如果终有人要因此下地狱,我宁愿是我。”
“你为什么要如此执著?”
“我不知道,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修炼之人。”
净居天主不再说话,玄瑶也寂然无声。他们并肩而坐,静静等待孽石上的天谕出现。
孽爱鸟的身影越来越密,龙凤花开得越来越多,整个天界成了龙凤花的海洋,他们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四处蔓延开来。天人们的心神已经不受控制,在孽爱鸟情思摇曳的鸣叫中,越来越凌乱纠缠,心尘开始一阵阵飘起。他们看着扑天盖地的红色,一口一口地呕血,血撒在那些花上,那些花开得就更加红艳欲滴了。已经有很多天人在这片绝望的红色中死去,洁白的尸体漂浮在红花中,阳光照射在上面,让天界显得莫名的诡谲。
幸福安乐的生活已经不存在了,天人们的心再也无法平和下来,恐惧越来越深。
三天过去了,孽石上依旧只有流光在闪动,仍然没有别的神迹出现。
玄瑶有些失望了:难道弥勒菩萨真的骗了我?
净居天主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三天,不可能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等下去,即便他愿意,释帝也不会允许,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眼看着天人们一个个绝望地死去,他什么也做不了,净居天主的心就莫名的痛起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净居天主又呕出一口血来,他扶着崖壁,缓缓站起身来,洁白的天衣在火红的花丛中随风飘动。他知道了天劫的由来,但是知道了又如何?他无法改变;他也看到了天劫的变数近在眼前,可那又如何?他依然什么也做不了。他突然觉得,在玄妙莫测的天命面前,所有众生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如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连一转身都由不得自己。
玄瑶这个孩子,努力想改变这一切,可是,苦海遥无边际,玄深莫测,他这一叶孤舟又能撑得了多久?莫说改变天命,也许连自身都难保。由此可见,我寄希望于这孩子身上,也真是痴心妄念了。
净居天主黯然想着,不觉回头又看了玄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