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身形在屋檐房顶之间飞纵,根本不敢回头,他已感觉不到白玉京的气息,本以为来盯梢是个闲散活,没想到遇到个硬点子。
“朋友要往哪去?”
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偏头一看,白玉京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左手闪电般朝他肋下一击,白衣人大惊,硬生生止住身形,腰间一扭,倒退三丈,躲过白玉京一掌。但如此一来他便再无逃跑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条巷子中,不再追逃。
白玉京暗中防备白衣人再次逃跑,一边道:“朋友大冷天的躲在屋顶看人喝茶,实在是好兴致。”
白衣人冷笑道:“咱乐意,你管不着。”说话间他右手一抖,甩出一把黑刀,隔空朝白玉京砍了一刀,白玉京身子一偏将刀芒避过,脸色沉了下来,这人话不够三句就要动手杀人,若是自己来晚了,四娘岂不是有危险?
他冷冷道:“那实在不巧,在下就是喜欢管闲事。”
白玉京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白衣人面前,右手成爪,半空之中灵气闪耀,一只大手朝白衣人周身笼罩。
白衣人不退,刀芒大盛,朝大手当头劈下,刀手相交,震起阵阵波动,将四周积雪吹得四散。黑刀被白玉京一把抓碎,寸寸断裂,刀碎瞬间白衣人撤手连连后退,还不忘洒出漫天飞镖挡住白玉京欲追击的身形。
那无数飞镖将白玉京包围,半空中爆开,发出隆隆巨响,霎时烟尘漫天,火光四射。
白衣人微微得意,这爆弹就算不能重伤那小子,也够他吃一壶的。
而烟雾消散,小巷已被炸得面目全非,四处坑坑洼洼,白玉京脚下方圆两丈仍完好无损。
这一声爆炸将四周的人惊动,纷纷跃上高空搜寻是谁在城里大肆破坏。
白衣人感觉到至少有十七八人正朝这边涌来,他不愿被人看见与白玉京的打斗,随即面上露出一丝厉色,反手将长刀刺入胸膛。
白玉京大惊,他还有话要问,怎么这人就自杀了?
不料那白衣人将刀刺入胸膛后又拔了出来,鲜血喷涌,那些洒出的血液非但没有掉落,还在空中飞舞、雾化,将周围的环境变得猩红扭曲,像是被一个血红的巨大蛋壳笼罩在其中,透过那层模糊的薄膜可以看见外面来了十几人,但他们竟却没有发现这个诡异的结界。
白衣人的胸口不再流血,脸色却苍白如纸,他狞笑道:“你不必再看,他们是发现不了我们的,这摩罗窟隔绝世间万物,除非你能打破结界,不然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两个人。”
白衣人说的果然没错,那些前来探查的人只转了两圈后便离开了,根本没有察觉到摩罗窟的存在。
白玉京神情平静,没有一点惊慌,淡淡道:“难道你还想杀我?”
白衣人狂笑道:“不错!见过摩罗窟的人都得死!”
笑声中,猩红的壁垒一阵翻涌,肉眼可见许多红丝从四面八方朝白衣人手中汇集,逐渐凝成一把血色长剑。这把长剑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不断扭曲,散发出妖异的红光与惊心动魄的气息,令人感觉恶心、想吐。
白玉京看着血剑,眼里露出一丝讥讽之意,问道:“这就是你的倚仗?”
他伸手从地上残留的积雪中凝出一柄晶莹剔透的雪剑,屈指一弹,发出清脆的响声,道:“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白衣人狂吼,手中血剑朝天,引动漫天血气翻涌,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刺出无数血晶尖刺,朝白玉京袭去,地上又暴起一排排猩红大剑,直欲将人从脚底一分为二。
“去死吧!”
厉吼声中,一柄闪烁红光的巨剑从白衣人头顶升起,剑尖直指白玉京,强大的灵压将地面压得龟裂,裂痕如蛛网。
罡风吹动白玉京的衣裳头发,他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
巨剑闪动,化为红光刺向白玉京,尖刺地剑暴动,漫天血影纷飞,令人眼花缭乱,这些杀招只有一个目标。
眼看白玉京就要被刺成筛子,他的雪剑才缓缓出手。
白光,白色的剑芒,撕破了无边的红海,就好像清晨的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从中间将红色的世界破成两半,随后点点消逝,地剑崩溃、血棱破碎。
“咔嚓”一声,白衣人手中的血剑从中向两边分开,掉落,切口整齐平滑,两旁的剑身一样均匀。
摩罗窟消散,两人又回到原来的小巷中。
白衣人沉默,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白玉京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白衣人抬头看他:“你愿意教我?”
白玉京笑了:“这有什么?我告诉你,这一招就叫心诚。”
学剑贵在心诚。
他又收起笑意,肃声道:“还有一招叫无愧!”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你递出的剑才会一往无前。
可惜这两样白衣人都没有,他永远也学不会这样的剑。
白衣人跪坐在地,眼中失去神采。
“叮”的一声,那雪剑被白玉京钉在白衣人脚下,剑身犹嗡鸣作响,他道:“我留下你的命,是要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凝神草在我手里,若是想要不妨到城西找一个叫白玉京的人,你记住,白玉京就是白公子!”
白衣人惨然道:“你以为我还会有命回去?”他看向白玉京的身后,眼中尽是惧色,可白玉京并没有人,他到底在怕什么?
白玉京蹲在他身前,和声道:“只要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我保证你不会死。”
白衣人忽然狂笑:“没用的!失败的人只有死,我也只有死!”他牙关一咬,嘴角流出黑血,头向后歪去,整个人失去了生机。
不一会儿尸体已化为一滩黑水。
白玉京悚然道:“好狠的毒!”
为什么白衣人如此害怕回去复命?他想起昨晚龙老三骇然的神情,难道白衣人也是影楼的人?
影楼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两人甘愿赴死?
忽如其来的变故令线索中断,白玉京只能叹气回身。令他担忧却不是线索的事,而是四娘的安全。自己把白公子的交头地点设在茶馆才会引来敌人的注意,若要将目标转到自己身上,看来自己这个白公子该多活动活动了。
现在白玉京只能期望彭三快些交货,将烫手的凝神草送出去,不然那些人迟早还会找上他。
只是这些到底是影楼的人,还是……?
白玉京回到茶馆时,四娘已准备好一桌精致的酒菜,热腾腾的火锅,温得恰到好处的酒。
不过张天一的脸都快笑僵了,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已成为四娘的调戏对象,完完全全堕入这个女人的魔爪。
四娘常说她最喜欢张天一这样温文儒雅的男子,笑起来简直要迷死人。原本这样的事情本不会发生,三年前张天一还是那位老神仙的弟子,跟个小神仙似的。
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白玉京不该总是把他拉到茶馆里喝酒,人一旦喝多了,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人一旦喝多了,感情就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会说出来。所以四娘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长辈,名正言顺的可以拉他的手,捏他的脸。
谁让他是个善良温和的人?
善良温和的人常常受人喜欢,尤其四娘特别喜欢。
现在四娘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快要醉,却还没醉。
她媚眼如丝,斜瞟着张天一,咯咯笑道:“我越看你越像我的夫君。”
张天一苦笑道:“你喝醉了。”
四娘笑得花枝乱颤,拍着桌子道:“你紧张什么!我说的是我以前的相公,又不是现在的相公……嘻……”
张天一的脸色更加无奈,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现在的相公,至少我就不会被缠着。”
四娘竟然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她瞪眼道:“怎么?嫌我老了?想去外面找小姑娘了?”
张天一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玉京夹起锅中刚烫熟的牛肉,笑道:“难道我们不该去找小姑娘么?你也可以去找小伙子呀!”
四娘眼睛一转,笑嘻嘻的道:“小伙子,我面前不就有两个么?”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抓住张天一,嘻嘻笑道:“乖乖,跟老娘回去洞房!”
张天一拿着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已经快要哭出来。
还好,四娘只抓了一会便噗通一声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张天一如蒙大赦,赶紧抱起四娘进了里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关上房门溜之大吉。
白玉京看见他的样子,勉强忍住笑意道:“有这么可怕吗?”
张天一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
摇头有很多意思,现在大概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他端起碗,终于可以开开心心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