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刘先生问。
他方才端来一块糕点,芝麻馅的,糯米外皮,甜到腻人,偏偏叶凡还极爱吃,把那一盘子糕点都承包了。
赵涅阳对他笑笑:“没什么,”她拿出一张纸,“帮我磨磨墨吧。”
刘先生不似平常那般“切”一声,而是恭恭敬敬道:“是,殿下。”
接着,又边磨墨,边说了一大堆和公主身份相关的事情:“您是大梁的公主,一些小事自然可以交予下人们做,您的事情小人也不会过问,但您在一些事情上是需要考虑的,今日之事在小人看来并不适合,您是大梁公主,绝不可以烟花女子自称,并且,纵然您百毒不侵,但试毒这种事情还是不大合适的,您……”
他声音放得很柔,很弱。
明明挨得那么近,却让赵涅阳听见都有些困难,耳畔旁传来的只有“嗡嗡嗡”的声音和一些词的片段。
真让她感觉身旁讲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蚊子。
不过不能怪刘先生说话声音小,他如此做,估计是为了防止外面有人聆听。
至于对赵涅阳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度大旋转了……
这不?叶凡和洛川都在这里,他们是刘先生眼中的外人。
在外人面前,他总会礼仪至上。
赵涅阳想到这里,不由叹口气:害!这不就是两面人嘛!
随后,将那蜡烛摆到自己身前,将纸张铺平,写起字来。
赵涅阳的字并不好看,歪歪扭扭,因此常被大美人调侃说是狗咬出的字。
她手里写着,嘴里也不忘说话:“哥哥,这糕点真好吃,是哪里拿得呀?”
纸上字则是:明明没有给解药,叶凡他们却好了,不奇怪?即便说是你以前给过我药,也说不通,存有疑点。哈赤能当上大将军,定不是仅靠战场上的打打杀杀,他的脑子也一定聪慧,很明显,之前让我们回来,是在为我们设陷阱,估计身份已然暴露——我们需要留几个后手。
刘先生也不管什么礼仪了,专心致志演起戏来:“近来有中原的商队路过,走的偏道,那日我去采药时见的,恰好买了些,不想今日便与妹妹重见了,想来定是老天恩泽!”
他凑到赵涅阳身侧,接过笔,写:不必担心,你二哥哥、太子哥哥为了你,难得和起手来,挑了两队精兵来,假扮为商队跑到这里,表面上是交易,实际上是交换情报、护你周全。
赵涅阳笑着:“那商队何时来的?我们路途上怎么没有见到?”
纸上写:哈赤将军估计意识到我们的计划了,让军队的人小心。
刘先生挠挠后脑勺,佯装不知晓:“我也不清楚,来来回回就见到他们三次。”
纸上写:他们按照圆周率时间来的,蛮军很难碰到。
“那还真是可惜。”赵涅阳佯装伤心,又回头,招呼招呼叶凡和洛川,“芳儿,洛姐姐,你们过来一下,好商讨商讨明日怎么去找商队!”
说着,将那团纸揉成了团,握紧在手心。
正小跑来这里的叶凡,嘴巴里塞满了糕点,像只花栗鼠。他手里还端着那盘糕点,嘴角上黏着糯米。
可爱!
而身旁的洛川就不一样了,走路姿势要多骚有多骚,还不忘翘着自己的兰花指。
恶心!
二人做到桌前,像个姑娘一样撑起脑袋,作聆听的模样。
叶凡实属可爱,那样子向邻家小妹妹。
洛川又是公鸡中的一只拔毛鸡,尤其扎眼,光在那坐着就让赵涅阳心烦,还偏给自己加戏:“呀!吃?哟呵!那么多甜?奴家可不想长胖!让芳儿吃好了,这小馋猫不怕胖!”说着,还给叶凡指指嘴角,“哝!糯米黏在这儿了!”
这不明摆着拆她赵涅阳的台嘛!
她嘴角一抽抽,真想撸起袖子揍他,却为顾全大局职业性微笑。
叶凡这人挺憨,没注意到自家公主的异常,慌忙抹了抹嘴角:“xi……”
“e(四声)”和“谢洛姐姐”还未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对,赶忙咿咿呀呀的说话。
他现在可是哑巴!
一旁,洛川和赵涅阳反应机敏,也接着:“妹妹可别说话了,莫要再伤了声带!”
叶凡点点头,拿过桌上的随便一张纸,工工整整写道:谢谢姐姐!
又接过公主递来的另一张纸,在上面写出了作战计划。
为何不都写在一张纸上?
自然是为了留下物证,表明他们确实因为叶凡,用纸笔交流过。
若是不这样?
那哈赤将军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怀着坏心思来他们帐篷搜查东西,确实他们就是中原军队里的人,为了获胜干掉他们,这脑袋得搬家!
不知过了多久。
洛川都等得眼皮子打架——他向来只会打架,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自然耐不住这纸上于他而言的天书。
叶凡轻轻敲打桌子,将纸给洛川看,洛川瞌睡得要紧,把纸甩给赵涅阳,赵涅阳看那密密麻麻的字惹得头胀,又把纸给刘先生看。
刘先生看后,点点头,又顺带加了几笔。
天太黑了。
赵涅阳甚至能听见那帮蛮子的呼噜声。
“呼噜,呼噜!呼,呼噜!”
她拿起纸团,猫着步子,出了帐篷,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便要去前方篝火处。
做什么?
把纸团烧了。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出现一个黑影,挡住她的去路。
赵涅阳眯起眼睛瞧了好半天,这才瞧出是哈赤将军。
“沉月,你,干什么去?”他问。
赵涅阳不由一颤,抬头看着他的眼眸,又欠了欠身:“回将军,小女子要如厕……”
她低着脑袋,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一样,其实小脑袋飞速旋转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哈赤沉思一会儿,最后道:“我们这里……没有茅厕。”
赵涅阳眼睛瞪得像铜铃:“what??!”
北国虽然是马背上的国家,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他们都建国多少年了?!
哈赤挠挠头:“‘瓦特’是什么意思?”
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吧!!!
赵涅阳简直无语,却还微笑着:“是小女子偶然读书看到的,‘瓦特’即惊讶的表现……”
我总不可能说是我从我娘留给我的那些书里和她自己的日记里了解到的吧!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所以茅房到底在哪里啊?!
我可不相信你们这里没有茅厕啊!
将军知晓了“瓦特”的意思,“哇”了一声,竖起大拇指:“中原的词汇还真是多,蛮语里可没有这样的话。”
又看着赵涅阳那张脸,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憨笑着:“那啥……沉月,我们这是北国与梁国边塞,常年战争,没再多的钱弄茅厕了,我们这也没有中原那么讲究,战士们都是随处解决的,要真是介意这些的话……你只能往前走,去人烟多的地方了。”
走去人烟多的地方?
逗我玩呢!
天下谁人不知道北国面积广大,人烟稀少?
还走?
累死我呢吧!
赵涅阳扶额:“那敢问将军,何处有树丛?”
哈赤指了指南边:“哝!就那里!”
随后像是觉得不太保险,道:“可要快去快回,夜里有狼。”
“谢过将军了。”赵涅阳微微点头,便赶忙朝那方向跑去。
那也有篝火,不碍事。
走到篝火处,她回头张望了一番,不见一个人影,便拿出方才因行礼而收入口袋的纸团,正要扔进,便被人拦住。
赵涅阳吓了一跳。
那人手劲很大,她不由吃痛,松开了手……
倒不如说是故意松开了手。
手劲大是大,但若是赵涅阳真有心防备他,定会在他靠近的时候就给他一拳。
可如今这身份,以及她精心准备的计划,是万万不允许她这般做的。
当她一个甩发,美女回头,一脸受惊的看着哈赤时,哈赤已然翻开那团纸。
赵涅阳见他如此,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心中不由道:切!可真是没眼色!就只会看皱皱巴巴的纸——不知道看美女啊!
她暗骂,却继续演戏,甚至加戏:“将、将军!您不是走了吗?”
漂亮!完美!掌声在哪里?
完完全全是傻白甜女主做错了事情的套路啊!
虽然男主不是他……但也没事啊!剧情跟着走位不就完事!
哈赤皱着眉头,没有回话。
一张,两张,三张……
没有一张是他要的东西!
不错,赵涅阳手中的纸团并不是方才纸上谈兵时的话,而是……
她心中得意洋洋,简直膨胀,走向哈赤,装出一副小兔子模样,向那纸面一瞧……
娘的!她四十米大刀已经收不住了!
谁把我的江山美人图调包了?!
这一沓子风月图是搞毛线?!
赵涅阳的脸顿时又红又黑又紫又青。
刘先生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在外人面前毁掉自己男神形象?首先排除掉!
叶凡就更不可能了,听一点那种的段子就脸红,咋可能画这种画?排除排除!
那就是……洛川了呗!
好你个洛川!老娘回去不砍死你,老娘就不姓赵!
“啊哈哈哈……”无奈生气是生气,戏还是要圆,“将军,您……”
哈赤捂着脸,将画推给赵涅阳:“沉月,朋友!不必再说了!是我多管闲事,今夜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安心!”说完,便大步走回。
然后便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大笑。
赵涅阳望着他的背影:我TM的,好你个洛川,老娘丢脸都丢到国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