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这段日子,与蓝花儿相处的时分惬意,两个人经常去田里做农活,去瀑布捉鱼,去城门值守,听幸存的大臣家眷说当朝往事,每每听到他们咒骂皇爷爷时,朱允炆心里头就很难受,听到他们感激父亲时,又美滋滋的。有多少次朱允炆都在想,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多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雷霆雨露,一切都是那么舒适,关键还有蓝花儿陪着。
这段时日,蓝花儿一改往日表现,不再雷厉风行,虎虎生威,反而变得像邻家小妹,娇弱可爱,有许多次,朱允炆都在想,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牵着蓝花儿的手,一起走在夕阳下的田野里,摘着花,追着蝶。
朱允炆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有人喊,“蓝炆哥哥,蓝炆哥哥”,因为担心竹水村的人有所怀疑,蓝花儿自从告诉蓝广后,就一直使用着这个称呼。朱允炆见蓝花儿跑过来,高兴的迎上去,“怎么啦”,“族长找你,要你去宗祠见他”,蓝花儿喘着气道。因为跑的快,蓝花儿脸蛋红扑扑的,看着蓝花儿娇羞的样子,朱允炆忍不住捏了一把道:“好,我这就去”。
朱允炆走了几步,回头见蓝花儿并没有跟着,“怎么,你不一块去吗”,“不了,族长就叫你一个人去,我去干嘛”,蓝花儿说着做了一个鬼脸。朱允炆将手里的竹子递给蓝花儿,这是他砍来准备给蓝花儿做秋千用的,然后扭头快步向宗祠跑去,他没注意到的是,蓝花儿也悄悄的跟着后面跑来了,她想知道族长为何要单独见朱允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朱允炆推开黑色的房门,姜生还如往常一样,静静的坐在祖宗牌位前,手里拿着浮尘,听到朱允炆进来,用浮尘扫了下旁边的蒲团道:“恕贫道不能见礼了”,朱允炆道:“道长不必客气”,说完走到姜生旁边跪下来,拜了三拜,姜生看在眼里,心里头还是称赞的,这大明朝未来的皇帝还是非常宽和慈善的。朱允炆拜完坐在姜生旁边,开口道:“道长,叫晚辈过来,不知道是否有事吩咐”。
姜生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一个墨绿色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本薄薄的书道:“这是贫道一位故友留给你的,请收下吧”。朱允炆有些惊讶:“不知这位前辈是谁,道长能否告知”,说着接过书本,只见书本上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刘伯温遗奏。“诚意伯?道长,您怎么会有这本奏章呢”,朱允炆想着这本奏章不是在皇爷爷手中吗。
“皇太孙不要惊讶,刘伯温曾对我说,先太子绝非久命之人,大明江山恐怕要落到你们兄弟中,没想到皇太孙因缘际会,得到这储君之位。刘伯温生前写下两道遗奏,一本打算送给先太子,可惜先太子未来得及登基,便撒手人寰,故而刘二公子奉父命,将奏章散落民间,被当今皇上收去,只愿当今皇上能够对里面的劝世良言有所吸取。这第二道奏章,是刘伯温写给你的,他曾留下话说,一旦皇孙登基,天下必将大乱,愿皇太孙能够看清楚大势,趁着当今皇上还在,早积蓄力量,巩固朝野,结交兵将,留心边事,更要劝谏皇上,裁撤藩王势力,收取盐铁茶马之利,限制藩王人事任免权,如此天下可安,皇孙可安,刘伯温让皇太孙着重关注秦王,晋王,燕王”,姜生说完,抬头看向祖宗牌位,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朱允炆收好遗奏,起身跪倒在姜生面前道:“晚辈拜谢道长之恩,道长之言,允炆定当谨记于心,勤于政事,做一代又为之君”。朱允炆说完,姜生欣慰的笑了,他扶起朱允炆道:“朝廷的人已经找到山下了,皇上对你的失踪很愤怒,为了竹水村的安危,皇太孙不能在住了,你即刻下山,去寻找他们,对外人也不要提起这村落”。朱允炆起身再次拜谢姜生后,准备离开,却被姜生一把拉住道:“临别之际,贫道有一言相赠,万望切记”。“道长你说,晚辈一定谨记”,朱允炆答道。“回宫后一定劝谏皇上不要再大开杀戮,善待功臣,皇太孙将来万一有难,可来我竹水村,我村中士兵虽少,却个个忠勇可嘉,定能够护的太孙周全”,姜生嘱咐完,站起身来,拉着朱允炆出去。
“道长说要劝谏皇爷爷不要再大开杀戮,难道是蓝府有难了吗”,自从锦衣卫查抄蓝府,朱允炆心里就一直挂念着,万一蓝府出事,自己怎么对得起蓝花儿。“你说的没错,蓝玉大将军已经被剥皮萱草,蓝府上下无一幸免,天下迎来了一场大规模的杀戮,现在是府无官,兵无将,人心惶惶”,姜生未说完,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朱允炆忙打开门,见蓝花儿正站在门口,手里头的竹子已经散落一地,她的脸蛋上挂着泪水。突然,蓝花儿一把抱住姜生道:“道长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真的”,姜生无奈的点点头,蓝花儿放开姜生,对着朱允炆重重的的扇了一个耳光,然后哭着跑开了。
“道长,我去看看”,朱允炆跟姜生道别,就要跑过去,不想却被姜生一把拉住:“不必了,你就此离开吧,她在竹水村不孤单,时间久了,伤痛自然填平,你现在去又能够说什么”。朱允炆听罢,还想辩解,姜生这边一招手,上来几位士兵,“你们护送皇太孙下山,从密道走”。士兵听到吩咐,架起朱允炆就往城门口走去,朱允炆非常挂念蓝花儿,此刻心里头痛哭着,他掏出腰牌扔给姜生:“烦劳道长将此腰牌转给蓝花儿,告诉她,等着我”。说完,朱允炆被架着送了出去。
出了秘道,朱允炆已在第一道悬崖下面,士兵关上秘道,崖底下,朱允炆一个人孤零零站着,他拍打着崖壁,哭起来。突然一声嘹亮的狼叫声传来,摄人心魄,朱允炆吓的赶紧转过身,只见一只雪白雪白的狼蹲在自己面前,鼻子正贴着自己的面门,朱允炆紧贴着悬崖,不敢喘息,他闭着眼睛,听着狼粗粗的呼气声,空气里弥散着血腥的气味。但是过了很久,白狼并没有动手,而且呼吸声也越来越远,朱允炆打着胆子睁开双眼,之前眼前只有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炆字,字的下面是两只鸳鸯,朱允炆捡起来,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那是蓝花儿身上特有的味道,朱允炆收起来,揣进怀里。
刚才的狼叫声,也被不远处的朱虎听到,他担心皇太孙出事,不顾一切的飞奔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悬崖底下,看身型跟皇太孙相似,他兴奋起来,一边呼喊,一边跑过来:“皇太孙,皇太孙,我终于找到你了”,朱虎跪在水里,居然哭了起来。
“朱大人起来吧,辛苦你这一路找过来,我迷了路,又被野狼盯着,不敢离开水,所以到了此地,幸亏遇到你,否则我命休矣,朱大人劳苦功高,回宫后,我定当向皇爷爷请功”,朱允炆扶起朱虎道。“能找到皇太孙,微臣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会想什么功劳”,朱虎说着,掏出干粮道:“皇太孙一定饿坏了吧,这么多天可苦了您了”,可朱允炆并没有接,还说自己不饿,这是朱虎才得以好好看看皇太孙,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了,皇太孙居然没有一点的疲劳迹象,更不要说流落山林的狼狈相了。朱虎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朱允炆见朱虎起疑心,忙解释道:“这溪中有鱼,我打了一些,自己做了烤鱼,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山吧”。
可朱虎压根不相信,皇太孙生火都不会,又咋么回烤鱼,但是为了不惹皇太孙生气,只好恭维了几句,跟在朱允炆后面向山下走去。
蒋瓛会和马周后也快步赶来,幸亏马周当初多留了个心眼,派心腹跟着朱允炆,才没有走弯路,一行人直奔第一道悬崖而来,刚到崖底就看到朱虎已经抢先寻到皇太孙,心里头失落落的,天大的功劳被抢走,皇上会怎么看他锦衣卫,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看到马周,就更加无法控制。蒋瓛走上前去,对着马周就是一脚,不曾想此刻马周脚下虚空,被蒋瓛这么一揣,直接飞来出去,头部重重的抓在石块上,只见马周挣扎了几下,就挺直了身子,手下锦衣卫忙去查看,只见马周的后脑勺深深嵌在了尖石块上。“大哥,他没气了”,蒋瓛有些慌了,不过毕竟老奸巨猾,忙哭道:“马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这崖底上,到处是水草石苔,你怎么就死了呢”,马童更是痛心,见蒋瓛故意推卸,迫于官威,只好附和,其他人见马童尚且不以为意,就更乐得送给蒋瓛人情,众口一词的说马周是不慎滑倒摔死的。可这一幕都被朱虎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朱允炆来到锦衣卫预备的架子床上,起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