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有许多种,如果仅按情欲与物质崇拜为向量坐标轴来划分,在2016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六的日落之前,韩诺都牢牢地站在第三区,与“食色尚富”的人都没有什么瓜葛。
他不缺人追,且往往慢热地喜欢上追他的人,但丘比特这个家伙太坏了,从不在韩诺身上浪费“一箭双雕”的高超技能,所以当女生喜欢他时,他或许无感,而当他开始珍惜女生的喜欢时,仙女们往往已经走出了荷尔蒙的效应期限。不过,现实虽在他的“恋途多舛”上推波助澜,他仍然对“命中注定”充满渴望,这或许就是他迈错的第一步。
这是一个闲暇的午后,上午搭Coel的车从沃尔玛顺利采办了一部新手机,他兴奋地下载着app准备体验下国外账号的游戏区。但是他吃甜甜圈喝星巴克玩游戏的时间过于欢乐,以至于漏接了旧手机菲菲打来的12个电话,结果菲菲把他拉黑了。
韩诺看手机时,已尽黄昏。他回拨电话无效,回发信息无果,只能在山坡转弯处Wi-Fi信号强的树下呆看着山峦和云朵。
不知道是哪阵风吹转了向,韩诺又回忆起高中的伤心往事,这真是个老旧的初恋故事。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她主动示爱并把关系公之于众,男孩子把新奇培养成喜欢又酿成浓郁芬芳的爱。但青春期的女孩子很快喜欢上男孩子的好兄弟,也许是男孩子的好兄弟走路姿势更帅、也许是男孩子的好兄弟会绘画,总之,男孩子失去了他短暂而炽热的初恋,还搭上了一个无话不谈的好哥们。无论对谁来说,这顶“帽子”都过于沉重了不是吗?男孩子的成绩一落千丈,转而去练习武术才考上了大学。可怜这个男孩子每次仰望天空的时候,总要随风叹息,因为云卷云舒只有天空和星斗日久天长地陪伴他。
天还亮着,四周却渗出了几颗星。韩诺惆怅着,思虑着菲菲是不是一样,对他丧失了继续的动力。
“叮咚~”是邮箱的声音。
韩诺刷得拿起手机,然而来信人却是Ewa。
“Ewa?”韩诺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饺子宴”那天最后一个走的女孩子,那个蓝眼睛黄卷发的波兰女生。
信的内容是:“亲爱的Nori,我等不及要再见到你了,晚上七点RUSHMORE博物馆前等你,你的Ewa。”外加一幅标了星号的地图。
韩诺几乎不用辨认,因为博物馆就在他蹲坐的大树北侧200米位置,就算拒绝或称没看见,如此热情的女孩子也会去他的公寓见他。韩诺摸着后脑勺,心里想“我现在是有女朋友还是没女朋友的人呢?如果有,这样做算不算是背叛,国外的女生好像很开放;如果没有,我这样是不是也太着急了,按菲菲拉黑我的速度看,仅仅才过了三个小时。不过,每次都让女孩子主动,我如果不为所动不是禽兽不如吗?但是......”
激烈的思想斗争显然都没有用,因为他想象了下黄道益在身后的话,一定会立刻回复“好的,一会见”。现在黄道益因临时去镇上查快递不在,他自己也不能怂,不就是个约会嘛,也许是“命中注定”。
韩诺迅即站起身,他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在他穿着整齐并嚼着口香糖赴约前,他键入了一则短信“好的,Ewa,我也从来没去过公寓旁的博物馆,我很乐意跟你去了解下小镇的历史。”
天晓得韩诺跟管理员说了什么,理应下午17:00闭馆的博物馆开了门,在这座古朴的二层独栋建筑下,韩诺借着幽黄色的门灯玩Pokemon go。
暮色中,Ewa穿着紧身辣妹牛仔裤搭一件小T恤准时赴约。
“嘿,Nori,你在干什么?”Ewa好奇地问
“我在等你!但这里没开灯,我问了管理员Wi-Fi,站在明亮处玩游戏也许你会注意到我。”韩诺将手机插进口袋,放弃了一次收“小火龙”的尝试。
Ewa走上前、又近上前,眨巴着眼睛,“我注意到了,你不用站在明处我也能注意到你。”
韩诺避开了Ewa的凝视,后退了半步。
“我们进去吧,Mike其实已经下班了,但他愿意为来此“找寻祖父掘金历史”的你破一次例”韩诺歪着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喔,你可真是个天才。”Ewa低声说。
韩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着地面,借着折射的反光可以辨别出一楼藏室的挂画、雕塑和玻璃框下的纪念工具。韩诺弯着腰俯身看着,但他感觉到腰间有一只手摸索着他的脊骨。韩诺下意识地回握着,是Ewa的手。
阴暗的屋子里只有韩诺和Ewa两个人,韩诺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但他所接受的道德约束不允许他做出越轨的事情。他用慌张的声音解释到:“如果你害怕,我会拉着你。也许我们该.....白天过来。”
“不,我不害怕。”Ewa又贴近半步,她滚烫的眼神让韩诺开始结巴。
“Ewa,你知道......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你爱吃饺子,我我也可以....继续给你做,但是......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你”
Ewa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可爱,亲爱的,我不介意。”
“不不不,我介意。”韩诺连续后退,一直退到到展柜上,“不不不,Ewa,我不知道,也许再过一段时间”
“不管多久都可以,Nori,走吧,一楼我已经看完了。”Ewa看着几乎半倚在屋角柜子上的韩诺,朝木楼梯走去。
韩诺向前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庆幸自己的反应很争气,跟着Ewa的脚步上了二楼。
一楼的壁画韩诺没怎么观摩,二楼是三间屋子,一间的样式看上去是小学教室,另一间是办公室,中间一间是轻工业的模型。韩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来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而Ewa却饶有兴致地看着,甚至在小学课堂的屋子拉了第一排的椅子坐了下来。韩诺打开房间的灯,走到Ewa身后坐下。
“你们国家的教室也是这个样子吗?这个讲台比我们那小很多,我们的椅子也不是这种带侧写板的。”韩诺试图打破僵局。
“我忘记了,没有人再跟我提起过童年。”Ewa微低头摸索着手臂,“也没有人再为我做过炸饺子”Ewa转过头,眼睛里闪着的光又倏忽灭了。
“额,你冷吗?我把外套给你。”韩诺留意到了Ewa摸手臂的动作,他感到Ewa安静的时候无论背影还是侧面都像是油画里的淑女。
“我不冷,你为什么,答应我出来?”Ewa的回答中似乎带些愤怒和埋怨。
“我?我从没来过小镇博物馆?今天是周末,刚好有时间?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韩诺诧异女性的多变,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Ewa低下头,身上点燃的火似乎又熄灭了。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让我思索着一些事情。我不认为我们有文化差异,你关心我,我喜欢你,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Ewa的声音清晰而曼妙像竖琴一样。
“听着Ewa,我不想伤害你,但这太快了。我得确保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你明白吗?伴侣,男人和女人......就是,老实说,在我们国家只能有一个妻子。”韩诺比划着成对的食指,又一会儿指着自己、一会儿指着Ewa地解释着。
“我知道,我们国家也是。但现在他们不在我们身边,现在你在我眼前。”Ewa注视着韩诺的眼睛,拉起韩诺的手放在胸前。
韩诺几乎被这滚烫的眼神灼伤了,他感觉到掌间强有力的起伏,指尖被薄T恤下的Ewa的肌肤温暖得麻苏,有那么一刻,他准备投降了。
但在身体替他做出判断前,他记起自己被背叛时眼圈黝黑彻夜难眠地在床上翻滚。这么痛苦的经历,他不想菲菲也经受一次。
他紧闭眼睛抽回手臂,弹立起来,“我得确保我女朋友真的跟我分手了,而且她应该不会因我一天没接到电话就......”
“好吧,Nor”Ewa又笑了起来,“对不起,你跟我以前认识的男朋友不同。我尊重你,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韩诺愣了愣,睁开了眼睛,刚刚因弹立而磕碰到的左大腿隐隐做痛。他看到Ewa又回身趴在前面桌子上,他仿佛可以体味到此刻Ewa的孤独。
一阵脚步声传来,管理员Mike提着煤油灯走上了楼,“还没结束吗,孩子,已经太晚了,我该关门了。”
韩诺起身回应:“我们马上走!”他看到管理员提起煤油灯端详着自己的衣服,又报以礼貌克制的微笑。
Ewa起身主动握住韩诺的手,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
韩诺懵懵地看了看Ewa,直觉告诉他此时不应该放开,于是他们一同离开了博物馆。
在送Ewa回公寓的路上,韩诺看到路边花架建筑下的木藤秋千,他给了Ewa一个眼神,拉着Ewa去秋千上坐下。在微摆的秋千上,Ewa倚在韩诺的右臂。韩诺感觉像回到了家,菲菲坐在他的身边,他抽出耳机笑着为Ewa戴上,播放了一首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
夜幕浩渺,繁星闪烁,拉莫斯山沉浸在墨水蓝的颜色中,韩诺与Ewa的秋千上的背影也隐没在这片墨水蓝中。韩诺插在左裤袋的手用力地掐着腿肉,Ewa蜷缩地越来越近。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韩诺小心翼翼地问道。
Ewa伸直脖子,亲在韩诺的右脸颊上,“这是今晚的酬劳,谢谢你陪我。打电话给我,任何时候都可以。”
Ewa眨了眨眼睛,跑向了山坡上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