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虽然从小就被他爹严格训练,照着一名伟大将军的成长模式加以培养,但绝不是一名莽夫。据说付清他娘是小学老师,新学期开始之后教我们语文,大小也是一名知识分子,从小特别注意对儿子智商的培养,和丈夫共同的希望就是儿子日后文武双全,做精忠报国、文武双修的现代岳飞。其实付清本人比较喜欢智取,可惜从小到大遇到的对手智商都较低,只会胡打乱杀,根本上升不到斗智这个高级层次,靠双拳即可解决问题。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了王小书这个公认的才子,付清打定主意要以德服人,智取王小书。付清让何姓同学去偷两杯牛奶,对王小书以礼相待。
付清和王小书两人以奶代酒,坐在奶牛饲料上开始促膝长谈,我等闲杂人物坐在外围细心等待。两人谈论的东西比较高深——《三国演义》。付清他爹从小就要求付清熟读三国,分析经典战例,学习忠义人物,日后也像关云长一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真英雄。王小书读三国纯属兴趣,最喜欢的人物是诸葛亮,为了诸葛亮他把三国精读了好几遍。他曾经的理想也是当国家总理,为英雄们平定四方搞好后勤,但这个理想被他爹王建军无情拒绝。王建军只是希望王小书好好活着,越踏实越好,不要做一个兴风作浪的读书人,所以替王小书选择了做医生这个比较高尚稳定的理想。
但是王小书依然喜爱读三国,想象自己就是其中的英雄。在王小书看来,赵子龙比圣斗士里只会庐山升龙霸的紫龙厉害多了,这个问题我和他争论不休,一直没有结果。因为对三国的共同喜爱,付清和王小书相谈甚欢,对于三国里人物的看法比较一致,都认为蜀国五虎将的级别至少相当于黄金圣斗士,甚至还要厉害一点,如果把圣斗士搁到赤壁之战或者官渡之战,一定有去无回。惺惺相惜之余,付清希望王小书做他的诸葛亮。王小书却很犹豫,因为付清实在不像刘备。付清表现出三国中英雄人物必备的洒脱大度,表示今天晚上的相遇就算一顾茅庐,再相遇两次王小书,就必须走出茅庐了。
付清说罢将杯中牛奶一饮而尽,带人离去,对我等却视而不见。王小书看着躺在饲料堆里苟延残喘的郭强,皱着眉头努力思考。小川已经睡着了,约会完毕的男女伴着他的鼾声疲惫离去。熄灯号吹响的时候,王小书和我们道别,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诸葛亮还是神医王小书?
由于王小书需要很长的思考时间,而付清只给了他两次相遇约见的机会,相对于重大决议显得有些仓促,所以王小书一直躲在家里读书思考,避免相遇。王小书在遇到苦恼和抉择的时候总是靠读书来解决问题,这方法很奏效,无往不利,让王小书对于书本的信任与日俱增。但是这一回王小书不知道应该读三国还是应该读医书,一直在家中抓耳挠腮,辗转难眠。郭强抚摸着还在疼痛的胸口坚决主战,表示士可杀不可辱,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也假意表示要血战到底,决不容忍付清这样的恶势力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飞扬跋扈横行霸道肆意张狂;而小川的意见永远与王小书一致,没有当众表达的必要。王小书通过我们的表态反倒下定了决心,因为王小书深知我们不是付清的对手,所谓战斗致死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而且这几天何姓同学不断来王小书家卧底,透露出大院的小孩除我们之外已被全部招安,所有的队伍都已姓付,王小书已经失去了团结劳苦大众散兵游勇的可能性。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王小书义不容辞地要为我们的利益斗争,斗争的唯一可能的方式就是讲和,去做曹操的诸葛亮。但是熟读三国的王小书知道投降也是要讲策略的,这样才能为今后的生存积累更多的资本。王小书要何姓同学回去通知付清,要求进行一次正式的会晤。武术少年郭强得知这个决定后愤然出走,号称要回家拿铁枪和付清死拼。我们都没有阻止他,猜想他的叛徒本色又暴露了,不过是为了逃避讨论智取方案借机离开。何姓同学得令回报,我和王小书开始商讨如何维护自己的权利,最后我们觉得问题的核心在于一定不能成为何姓同学那样的走狗,为了付清没有原则的鞍前马后,一副奴隶嘴脸。王小书将此定为谈判的重点,力争维护原来的生活。我说既然是谈判,就要有条件的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经过仔细思考后,我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付清依靠暴力可以获得他需要的一切,我和王小书只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单薄的脸面故作姿态。何姓同学冒着酷暑汗流浃背地来到王小书家通知了谈判的时间地点,得到确认后立刻回到阳光的暴晒中,再狂跑着回去复命,仿佛付清一直在时刻监督。我和王小书吃着冰棍,感叹着何姓同学的可卑可恨,害怕自己不久之后也会如他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谈判的地点还定在奶牛场堆积饲料的地方。据付清后来说,定在这里是因为周围环境中有许多草饲料,和三顾茅庐的意境比较贴切。付清带着众多手下早早就在奶牛场等待,气势逼人,新近招安的黄须族少年立在付清左右,更凸显其恶势力的嚣张跋扈。郭强同学不知去向,估计又叛逃了,不过这回进步巨大,没有恬不知耻地出现在敌方阵营当中。平时体壮如牛、一顿要吃三大碗饭、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的小川同学竟然突然病倒,躺在床上痛苦到不能吃喝不能入睡的悲惨地步,无法赶到谈判地点保护王小书。
我和王小书势单力薄地出现在谈判现场,感觉自己即将为正义献身。王小书和付清参照《新闻联播》里两国元首见面的礼节,先是相互握手,然后坐到何姓同学事先从奶牛场捡来的两个大摇椅上。王小书和付清躺在两个大摇椅里,晃晃悠悠地开始谈判,多少显得有些滑稽。何姓同学不辞辛苦地用古典茶杯送上牛奶,考虑到摇椅飘忽不定的物理特性,细心准备了两只吸管,以免因为牛奶的饮用问题影响到这历史性的谈判。当时两人的造型比较接近日光浴,不太贴合严肃冷酷的谈判气氛。特别是王小书,身高问题还未解决,一个暑假的时间已经比同龄孩子矮了半头,坐在大摇椅里越发渺小,需要不断立直身体,以保持谈判的尊严,来来回回像个弹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