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终于在第三天的凌晨五时赶到了垣丰。车一到城门口,马夫便象一只重重的口袋从车上倒了下去。霍达也心神疲惫不堪,他很难设想,再这么赶路,那么再有一个时辰,他也会被马车颠出肠胃来。
只有霍文耀安然无恙,他一直被霍达抱在怀里,尽管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过一点东西,霍文耀也没哭一声,没说一句,以成年人的克制忍受着饥饿和焦渴的煎熬。
但是,城门紧闭。任霍达如何叫喊,大声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城门上的戍守士兵仍置若惘闻。只到东方发白,雄鸡啼呜,高大而沉重的城门才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
然而,岗楼的士兵仍然要核查霍达的身份。霍达早已满腔怒火,这时咆哮起来,第一次出口骂人道:"查你妈的屁,老子是相国。"
俩个士兵仍不慌不忙地重新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遍,讥笑道:"看看你这身打扮,分明是个叫化子么。"
霍达当然没有觉察到自己已是蓬头垢面,但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裤子,还是伤感地摇了摇头,口气也不由地低了下来,耐心地对他俩解释:"我确实是当朝相国,一直驻守在霍郡。"
俩士兵还是半信半疑,咬了咬耳朵,说必须通报苏格将军,验明正身,方敢放他进去。因为前不久,大狐国的三个奸细就是冒充大秦帝国的商人混进了城里,并在皇宫外边放了一把大火。
霍达气急败坏,连连跺脚,同时感到一阵巨大的悲哀。一个堂堂相国,竟然被拒在自己的国家的城外。他一下跌坐在路边,加之又困又饿,倚着城门,不禁潸然泪下。
苏格没有来,倒是莫扎坐着马车赶了过来。莫扎是很少去早朝的,他生性懒散,而且对这种例行公事的朝拜从心里不以为然。所以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了就去朝里走走,不舒服了就躺在家里。
兆丰大帝知道他的脾性,也对他懒得深究,便也听之任之。今天之所以去早朝,因为昨晚刚刚写完一部《大秦自然志》,有些兴奋,失眠了。眼见天亮了,干脆抱着新完成的著作去兆丰大帝那里交了差。
这才撞上急欲证明身份的霍达。莫扎一见霍达就先笑了,指指他的满身风尘,笑道:"你这哪里象个相国,要是我也不会放你进来。想当年可是你给城防卫队下得律令,不得放不明身份的人进城呢。"
霍达虽然已没力气冲他发火,但还是恼羞成怒地:"你他娘的还不快给他们下令,放我进去见皇帝。"
莫扎这才喝令象看押犯人的俩个卫兵扶霍达站起,将两腿酥软的他抬到自己的车上。
莫扎的车一启动,霍达便声音颤抖地问:"你车上可有吃的?"
莫扎不紧不慢地撇撇嘴:"我哪里会料到在这里碰上讨饭的相国。"
霍达伤心地摇摇头:"你少提什么相国,我算一个什么样的相国。"
莫扎也摇摇头;"听说霍郡风景秀丽,你何苦回这京城。"
"我是来救人的。"
莫扎这时看见路边的烧饼店开了门,便下车去买。可惜,他没带钱,他这多年手就没碰过钱。每年的俸禄都是教务署的仆役去领,去开销,他连自己一年有多少支出开销都懒得过问。
但是还好,烧饼店的老板认出这个帝国皆知的怪僻教务大臣,除了免费送他几个烧饼,还主动端上来五碗老豆腐。
霍达和马夫、霍文耀风卷残云一般将五个烧饼五碗老豆腐吃了进去,两眼又紧紧盯着筐里的烧饼,老板也很慷慨,又免费赐送了几个。莫扎慢条斯理地对老板说:"你可知吃你烧饼的这个人是谁?"
胖乎乎的老板困惑地晃着脑袋。
"他可是我们帝国的相国呢。"
胖老板惊得几乎摔倒在燃着火苗的灶头上,半天张不开嘴:"相国大人何以如此......"
霍达羞于如此面对自己的臣民,赶紧抹了嘴,跑回马车上。莫扎笑着赶过来,"霍相国怕什么跌份子,这正是你的伟大之处呢。如今京城高官个个衣裘帽纱,脑满肥肠,被人诅咒,你如此着衣打扮,将被国民赞扬呢。"
霍达懒懒地冲他摆摆手,吃饱喝足,但腿脚仍肿胀得十分难受。他急切地赶忙打探,"你可知皇上是如何处理霍桑的?"
"霍桑是谁,犯了哪条王法?"
霍达看他一脸庄重,便看出莫扎是真不知情,就扼要的将霍桑的案情讲了一遍。莫扎轻叹一声:"我是真不知情,也许皇上还没来得及审讯。"他指指霍达身边的霍文耀:"这小孩眉清目秀,真是喜人,是你的几公子?"
霍达苦笑道:"这正是霍桑的儿子,我带他来就是想搭救他的父亲。"
"霍达为一县之长如此不辞劳苦,让我十分敬佩。"莫扎伸手摸摸文耀的头发,悠然道:"这孺子一看就是可教之材呢。"
"那就交给你教授吧。"
"也好。"莫扎点了点头。
"可你要想好,他的父亲如果真让皇上定罪,这可是叛臣之子。"霍达提醒他。
莫扎轻捻他的细长胡须,轻笑一声:"父是父,子是子,即使他的父亲罪在不赦,他的儿子也是无辜的么,这孩子我收下了。"
"那我先替他的父亲感谢你了。"不知不觉,皇宫已在眼前,莫扎携着霍达的手搀他下车,霍光耀留在车上由马夫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