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太阳冉冉初升,床榻上的那个小丫头似是陷在了不好的梦魇中,眉头紧锁。
门口传来两个小丫头低声议论的声音,年幼一点的小丫鬟闲不住,虽是站着端正的,看着坚挺如松,却时不时摇头晃脑,将手指搅在一起,一副心里装了事的样子。
“钟鱼姐姐,我们要不要去唤郡主起身?已是巳时三刻,药都快凉了,小厨房那边都问了多次了!”
初春和煦的日光透过树叶画出出点点斑斓,阳光映照在地上,树杈上偶有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一派和谐的景象。
门口站立的看着沉稳一些的大丫鬟,皱了皱眉头说道:“钟忆,不要急急燥燥,郡主大病初愈,自是多睡一会儿好。”
顿了顿,又开口道
“你去回了小厨房,让她们把早膳撤了重做!若是还有人敢来催,就让她们收拾了东西走,丞相府万是容不得这些个敢催主子的奴婢。”
钟忆打了个寒颤,“钟鱼姐姐...我错了,我马上去,你千万别生气,也别告诉郡主。”说完,风一般的跑走了,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她。
徒留钟鱼在她身后,看着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子下人,惯是会欺上瞒下,因着郡主小,大长公主也已故去,便伺候郡主不甚上心。还有钟忆这丫头,这般毛手毛脚,郡主平时同她胡闹,这次郡主出事也是因为她不着调,非缠着郡主要玩什么风筝......
“钟鱼,进来伺候我盥洗吧。”
屋内的顾长安睁开了双眸,眼眸平静如水,面色冷清的开口吩咐道。
屋外的钟鱼听到后一愣,忙应了一声,随即去端了鱼洗进屋。
当钟忆把重做的膳食端上来时,顾长安已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沉思。钟鱼垂头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忆进来了,她也只是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言语。
钟忆心一横,就扑到顾长安腿边道
“郡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缠着你玩风筝的,钟忆知道错了,您别不要钟忆,呜呜呜呜。郡主对钟忆最好,钟忆不想离开郡主。”
一边抽搭,一边拿着自己的衣袖抹眼泪,不敢让眼泪掉到顾长安的衣服上,样子好不可怜。
顾长安静地瞥了她一眼,也不言语,只是接着翻阅手中的兵书,似是没听到钟忆说的话一般。
钟忆太急躁,所以前世才会因着这个性格被人欺骗,最终落得了个被杖责发买的下场,她会保钟忆平安一世,但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若是这性子不纠正过来,钟忆还是会害了自己。
一时间,周遭十分静谧,跪在地上的钟忆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砰砰砰急速跳跃的心跳声。那声音,来自她的心脏。
她很害怕会被郡主遣人发卖了,看门的顾二子说裴太傅家有个奴婢因为冲撞裴大小姐被发卖了,隔天就发现死在了柳春楼里,死状极惨,最后一席麻布卷着给扔到了城外的青荒山里。
钟忆越想越害怕,最后竟是跪在一旁嚎啕大哭起来:“郡主....呜呜呜呜...钟忆知道错...了,您不要把我卖到柳春楼,我害怕呜呜呜...”一时间哭着竟将自称都换成了“我”。
钟鱼看着也有些不忍,她们都是自小养在郡主身边签了死契的,关系很是亲厚,钟忆也与郡主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想了想,便也跟着跪下了,低头道:“郡主,奴婢比钟忆年长两岁,却没有管教好钟忆,还请郡主看在钟忆年纪尚小的份上,责罚奴婢吧!”
大长公主去的早,府中没了主母,对这些下人的管教自是疏忽了一些。顾嬷嬷是个才进府的,不怎么成器,也没得到重用,因此府上一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老人帮着管教家奴。偏生郡主还小,不懂这些事,丞相大人又是忙的经常说几句话就走,也不甚在意这些。
想到这儿,钟鱼头都大了。
丞相身边的小厮顾全倒是拿得出手,可这毕竟是后院,顾全一般是在书房侍奉丞相大人,为了避嫌,若无紧要的事情很少跟着丞相进后院。
“好了,起来吧,钟忆,去娘亲的牌位前跪两个个时辰,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顾长安不可能真的对钟忆怎样,这是上辈子直到死都要护着她的小丫鬟,她只想吓吓她,现在看到钟鱼爷忍不住为钟忆求情,便软了心肠。
又看了眼刚端来的膳食,其中四块桂花糕整齐摆在高足盘内,很是精美小巧,只是明显成色不一样,下面的三块略有不足。
春初的时节,小厨房应当是用四季桂制成的糕点,只是这糕点颜色...貌似不纯。
呵,顾长安冷笑一声道:“钟鱼,去,遣了小厨房今日做糕点的厨娘,问问她为什么桂花糕里要掺东西?是府上采办的不够...还是她存了什么二心?!”
说罢转身回了里间,只留下一脸开心的钟忆和神色不明的钟鱼。
钟忆自然开心,她害郡主生了病,却不用被发卖只是去跪两个时辰,郡主真是有善心的好郡主!她要更加用心的侍奉郡主,再也不出一点岔子!
思至此,钟忆蹦蹦跳跳的跟钟鱼说了一声,就顶着哭的略红肿的双眼跑去了祠堂门口,准备跪着,全然没有擦拭一下小脸上泪痕的意思。她是真的害怕被发卖,刚才哭的时候看到郡主不理她,人都害怕的颤抖,幸好,幸好郡主是个善良的人!
正值正午时分,日头正烈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就看着钟忆顶着一张被晒得通红的小脸,一脸傻笑的跪在祠堂门口。不由得虎躯一震,觉得是不是郡主生病了,所以给这丫头害怕的疯了?谁顶着大太阳罚跪还能笑得出来?
一个个摇着头对着钟忆小声指点着,钟忆也没理他们,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接着端正姿态的跪着,她可是记住了,郡主说要跪足两个时辰的,她才不会理他们这些无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