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孙山和小龙女两人从天空落下，孙山兴奋的用手虚抱成一个大圈，手舞足蹈的说道：“师父，我刚才上山看到封印大圣爷的那块神石了，那么大一块，没想到大圣爷当年……”
“你等等。”
小和尚抬手制止了孙山的举动，抬头看向一旁的小龙女，不确定的说道：“女施主，你怎么会和孙山在一起？”
“本姑娘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小龙女一扬头，孙山接过话，笑道：“师父，小龙女说要和咱们一起去西天取经，以后取经的路上就有个伴了。”
“恩？此话当真？”
小和山眼睛一亮，看向一旁的小龙女，后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和尚，别以为我是这呆子，能让你骗过去，本姑娘可是堂堂龙族，不可能给你当什么坐骑，想要去西天，就靠你一步一步走过去，本姑娘只是想看看，你们这西天取经之路能走多远，等我看够了，我会随时离开。”
“这……也可以。”
小和尚眼睛转了转，心里想着只要小龙女肯跟着，那么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可以劝她变成白马，坚定跟他去西天取经的决心，现在要是强求的话，说不得就把她给逼走了，而且路上如果再遇到什么妖怪，有一条白龙护卫左右，也安全得多。
龙族啊，上古氏族，百鳞之长，一路上寻常的小妖怕是听到龙族的名声，就要吓尿了。
宗师过境，门人设宴……呸，反正都差不多。
“小师傅，此去西天，路途遥远，能有上仙护卫左右，想必也会安全得多。”
姜元青没想到小龙女竟会跟随这凡人一同去往西天，笑着说道：“那大家就一道坐下吃饭吧，吃过早饭，我还要去城里的学堂教书。”
“姜施主，吃就不必了，西天路远，我们还需要尽快赶路。”
小和尚眼睛转了转，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若是姜施主方便的话，还请姜施主为我们准备一些路上用的干粮就可以。”
“这是自然，昨日已经为小师傅准备了。”
姜元青一怔，却也没有再挽留，而是走入屋子，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小和尚抬头看了一眼孙山，然后示意了一下，孙山刚要上前去拿，小龙女便站在中间，黛眉微皱，道：“和尚，你要路上吃就自己拿，你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干嘛总是让孙山拿东西？”
“……小僧乃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够和孙山这等天地灵猴相提并论，西天路远，若是让小僧拿着这些东西，怕是要大大耽误了行程，对吧，孙山？”
小和尚将“耽误行程”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孙山一下便明白了过来，连忙抢先将那包裹拿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小龙女，师父说的没错，咱们早点去西天，就能早点回花果山救我爷爷，这东西不重，我拿着就好。”
“你……你……你这个呆子。”
小龙女气鼓鼓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小和尚满意的笑了笑，看着一脸不知所以的孙山，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姜元青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爹爹……”
就在这个时候，糖宝从里屋走了出来，咬着手指看着姜元青，后者连忙将其抱了起来，轻轻拍着，脸上满是宠溺的神色，轻声道：“糖宝饿了对不对？”
糖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随后一下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姜施主，你身为山神，想必应该有方法能把糖宝恢复正常吧？”
几人看着糖宝坐在桌边痴痴傻傻吃饭的样子，小和尚心中升起一丝怜惜，看向姜元青开口问道。
姜元青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师傅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可是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曾经尝试过为她治疗，可她这是从娘胎里就带出的毛病，乃是先天的缺损，莫说我是山神，纵是天上的上神来了，也无能为力。”
“哦……那这孩子的母亲……可是你的？”
“并不是，我夫人已经过世三百二十一年了。”
姜元青脸上的笑容逐渐褪了下去，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我夫人名叫常蝶，那时候我们……”
“爹爹，饿。”
糖宝打断了姜元青的话，咬着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姜元青连忙将其抱起放在桌旁，拿起勺子递到糖宝手里，见糖宝安静的吃饭，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一丝宠溺的笑意。
“糖宝这孩子并非我亲生，而是我在两界山上捡到的，我本以为是这城中谁丢的孩子，可这孩子和这城中所有的人都非亲非故，既然她被人丢在两界山上，就是和我有缘，我也是孑然一身，能把她养大，自然也是好的。”
小和尚点点头，“这确实算是功德一件，不过姜施主，小僧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山神，是不会变老的吧？”
“自然不会。”
“既然不会变老，那糖宝将来长大了，变老了，你都一直是这个样子，要怎么办呢？况且你在这两界城为孩子们教书，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没发现你不会变老吗？”
“小师傅，这世上有一物最为宝贵，但对你们凡人来说，也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记忆。”
姜元青微笑着看着小和尚，“时间可以冲淡这世上的一切，莫说我只是这城中的一个教书先生，纵然我是这两界城的城主，百多年光阴，在我们眼中，不过转瞬而已，而凡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遗忘。”
“你是说……洗掉凡人的记忆？”
“记忆是人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凭证，除非堕入轮回，否则天道亦不能夺走，更何况是我这区区山神。”
姜元青捻起筷子给糖宝夹了一根青菜，随后轻轻放在桌上，“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凡人的忘性比较大罢了，每过十年，我都会回山上住十几二十年，等到之后再回来，这两界城中的人，能再认识我的，已然是寥寥无几。”
“况且糖宝是个痴儿，我养她一世，她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生老病死，不知道我会不会离开她，对不对，糖宝？”
糖宝抬起沾着饭粒的脸，盯着姜元青，停顿了几秒钟后，扔下手里的筷子，一把抓住姜元青的衣襟，将头贴了上去，低声说道：“爹爹……不要爹爹死……糖……糖宝要和爹爹……在一起。”
姜元青愣住，随后轻轻摸了摸糖宝的头。
“小山神，看到了吧？糖宝就算是个痴儿，她心里也有感觉。”
小龙女在一旁黛眉微皱，“能相逢一场，就是天命注定的缘分，你以为她是痴儿，只养她一世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恩德，可你想没想过，对你来说，这孩子只是你的随手功德，但对她来说，你是她全部的世界？”
姜元青抿了抿嘴唇，良久后，方才吐出几个字，“上仙……你不懂。”
“我不懂？小山神，你说本姑娘不懂？”
小龙女闻言面色一变，刚要和姜元青理论，孙山连忙站在两人中间，摆了摆手，道：“姜元青，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姜元青慢慢摇了摇头，安抚了糖宝之后缓缓站起身，一边给小和尚等人整理干粮一边说道：“曾经我也相信那注定的天命，每个人遇到每个人都是一场珍贵的缘分，可谁又能知道，这缘分有多长，有多久，也许天命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以为的珍贵，其实是生命轮回中惨烈的狭路相逢；让你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在正确的时间重逢，随后在下一刻便马上收回，这样注定的天命，难道就是那所谓的缘？”
“糖宝是我女儿，我便会照应她一世，至于她的感觉，我宁愿她没有，一个不老不死的人，看着身边另一个亲近的人老去，和你告别，我宁愿糖宝不去经历这些，如果她一辈子就这么痴痴傻傻，能过得简单快乐，也是极好的。”
姜元青将手中的干粮包起，打了个结，交到孙山手里，看着小龙女微微笑了笑，道：“上仙，何必交浅言深。”
见到院中气氛有些尴尬，小和尚咳嗽一声，上前打破了沉寂，朝着姜元青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多谢姜施主，我们这便上路了，待西行归来之时，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小师傅，好走。”
姜元青拱手抱拳，小龙女对着这般淡然，或者说是对待一切淡泊的姜元青，竟是无话可说，直接转身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孙山看看小龙女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姜元青，跟着小龙女向外走去，向外走了几步之后，孙山站住脚回头说道：“姜元青，你心里其实很难过，对不对？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不管是你说的天命，还是小龙女说的天命，我将来都会打败，让你们不再被那个……那个天命给注定。”
“如此，多谢了。”
姜元青一愣，嘴角的微笑逐渐扩散到了脸上，如三月暖阳。真诚地点了点头，待到三人离去之后，姜元青嘴角笑意未退，微微闭上了眼，缓缓吐了口气，喃喃道：“猴子，你真的很幸福啊，只是不知道……你还能幸福多久呢。”
“爹爹，你……你要走了吗？”
糖宝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抬头又看了看姜元青，后者整理了一下思绪，笑着抱起糖宝，替她擦了擦嘴角，笑道：“爹爹要走，不过，爹爹带着糖宝一起去学堂，好不好？”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