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的事情告一段落,邬建三人便不再翻窗回去,而是随着李老的第二子,也就是来福客栈的掌柜一道,从后门回去。施华早就吩咐过,于是掌柜就以施公子、施小姐以及邬公子称呼,虽然听得有些别扭,但是比一口一个“仙人”要来的好听。
李掌柜一边带路,一边感谢几位“仙人”,到了客栈前台,吩咐小二给三位贵客换三床上好的新蚕丝被,又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送上去,盛情之下无法拒绝,三人只好打算明日结账时多付些金银。
走到一处拐角处,施华突然一把从后面扯住邬建,原来拐角处跑来一位少女,若是邬建不停下,怕是有可能撞在一起。
只见这名少女也是吃了一惊,俨然没想到拐角碰巧会出来人,连忙道歉说道:“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我······我打点开水。”
邬建只见这名少女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背后有一根长长的辫子直到后背,皮肤白嫩,七窍玲玲有致,尤其是双唇恰似落日余晖一般火红,身着紫色貂毛短袄,脚踏紫色流云靴,年纪虽不大,眼角却多情带有些妩媚,竟然把邬建给看呆住了。
听到女子道歉,邬家愣愣地说道:“没事,没事。”
少女听了邬建的话,点点头,往楼下跑去,又黑又粗的辫子在背后左右摇摆。
施云云看见邬建这模样,在旁偷偷地笑,等到少女走远了,施云云拍了拍邬建的脑袋,说道:“怎么?比你的王玲玲还好看?”
邬建回过神来,说道:“师姐你怎么又拍我的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施华对着邬家一笑,说道:“是呀,不是小孩子了呢。”
施云云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笑,至笑得捂住肚子,邬建只觉得这位女子好看极了,只可惜自己仓促间没看仔细她的模样,但是想到她也是住在这间客栈,说不定有机会再见的,心中有些小期待与小欣喜,便不和师兄师姐再计较什么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邬建照常打坐修炼两种心法,自从到了圆通中期,邬建愈加的觉得这两种心法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道法深意,两种截然不同的又不同派的心法,竟有些相辅相成之感,竟像是一脉相承的一般,虽然邬家还未懂得更加深层的奥义,只是日日修炼之下,修为日渐牢固,身体愈发随心所动,对心法的理解也愈来愈深了。
不知修炼了多少遍,邬建又在房里打了一套拳脚,终于在疲惫中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声,邬建在鸟鸣声中起床,打开窗户,只见后院的一片红绿之中,那棵树妖随风微微的摆动树枝,树枝上几只鸟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鸣叫,颇为有趣热闹。
邬建朝着那风、那鸟以及那树摇摇手,轻声说道:“早啊,大家。”
这时窗外飞来一只纸鹤,朝着邬建飞来,邬建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懒猪小师弟,快下来吃早饭啦,我和师兄早就下来了。”
邬建笑一笑,将纸鹤重新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洗漱一番便下楼去找师兄师姐了。
邬建找到师兄师姐,看见师兄师姐正面对面坐在一块桌旁,连忙走过来,却看到昨晚碰到的那名少女,那位少女也看见邬建,用眼神打招呼后便不理邬建,只是吃着手里的肉汤包,喝着碗里的小米粥。
本是惊喜的邬建有些小失落,静静地做在师兄师姐的旁边,随便拿起一块点心吃。见到施华不吃,邬建问道:“师兄不吃吗?”
施云云边吃边说,道:“师兄他没胃口呢,我倒觉得味道还行啊,没那么差。”
邬建想到施华已经上清境了,可以辟谷不食,也不是什么问题,便不再说什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女,那名少女似乎是一个人吃,又像是等什么人一样,两只小巧的脚缠在一起,而眼睛时不时望向某个方向。
吃了一会,邬建又抬头望向她,只见她起身摇手,颇为高兴,似乎和什么人打招呼,顺着少女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位带着面具的男子走了过来,邬建好奇,什么人要在白天戴面具呢?
面具下的男子似乎感受到邬建的注意,一双凌厉的双眼盯了一下邬建,邬建只感觉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住一般,血液倒流,赶紧将眼神向别处望去,心中却十分的惊骇。
施华正静静地闭眼等待施云云与邬建吃饭早饭,结账上路,施云云感觉到邬建的异常,连忙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邬建回过神来,浑然不知自己额头已经冒出冷汗,说道:“没什么······”
此时后堂突然传来悲呼,隐约是昨晚的李老以及李家的家人,众人只听到什么“树爷爷”,施华惊得睁开眼,邬建三人赶紧跑到后堂去看究竟怎么回事,临走时,邬建回头看了眼那少女的位置,只见那名大汉和少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三人来到后门,只见来福客栈的李掌柜正将后门锁住,不让看热闹的客人随意进入后院,见到是邬建三位“仙人”,连忙把门打开放了进去,却把其他人拦住,好在清晨起来的客人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是昨夜笙歌而睡懒觉的。
施华三人来到后院,听见是那棵树妖处传来阵阵的哭泣悲号之声,跑来一看,那棵妖树拦腰而断,生机全无,而李家众人正跪在地上哭嚎,李老甚至禁受不住刺激而晕过去,场面一度十分狼藉。
施云云道:“师兄?”
施华看了看妖树的断口,说道:“利刀斩断,丹胎破碎,妖魂四散,一击毙命,凶手是用刀的好手。”
邬建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师兄,我下楼的时候鸟鸣突然全无,我当时没在意,我对不起李家。”
“什么鸟鸣?”施华问道。
邬建将早上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行凶之人必然是邬建下楼的时候讲树妖杀害,只是施华与施云云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鸟鸣声。邬建觉得若是自己当初注意到这异常之处,必然能救下此树妖一命,由此心中自责。
李家中有人瞧见了施华,凶狠狠地指着施华这位“仙人”说道:“肯定是你们杀了树爷爷,你们要给树爷爷偿命。”好在被李老的大儿子和李掌柜拦住。
施云云听了有些生气,说道:“要杀昨晚便杀了,何必今天这么麻烦,早饭吃的好好地就被当成凶手了,真是可恶。”
李老的大儿子听了这话,一巴掌打在说话的年轻男子脸上,众人都被吓到。
李掌柜和三人比较熟,便上前说道:“我们也知道肯定不是三位上仙下的恶手,家人情绪激动,不免妄自揣度,还望莫怪,只求三位上仙施展无上神通将树爷爷救活,做牛做马我李家也要报答上仙的恩情。”
施华摆摆手,连忙说道:“你们的树爷爷虽然妖魂散去,但是树根仍在,尚有一份生机。”说完掏出一粒丹药,说道:“此丹用水化开,浇灌树根周围一圈,来年开枝散叶,再续今生,只是妖魂能否重聚,这要看天意了。”
李掌柜激动地要跪下磕头,被施华抬起,李掌柜说道:“上仙既然有办法救活树爷爷,还望告知杀害树爷爷的凶手,我李家必要为树爷爷报仇雪恨,在所不辞。”说完,李掌柜的眼睛里几乎冒着红色的血光,看得邬建浑身冷汗。
忽然邬建想起那名大汉,便说道:“师兄,我来的时候看见我们旁边坐着的那位女孩,正是昨晚我们遇见的少女,她似乎与一名大汉一起。我吃了一会儿那大汉从后门的方向走来,那大汉眼神着实可怕,而且我们闻声赶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我觉得其中有蹊跷。”
施华施展天听术,方圆五里竟不见这两人的踪迹,便要御剑去追,施云云也祭出三混绫,要随着施华一同前去。
邬建也想去追,但是又怕扯师兄师姐的后腿,正犹豫不敢开口。
只见施华回头说道:“师弟,快上来。”
邬建这才如同被大赦一般,纵身越了上去,三人在空中极速飞升,转眼间便没入云端,不见了身影,看得李家上下齐齐下跪,大喊:“仙师!仙人!”
施华带着邬建御剑极速飞行,邬建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施华如此急迫,而身后的施云云也在奋力追赶,似乎要与施华同速十分的吃力,好在勉强能在后面紧紧跟着。
邬建见施华师兄一边施展天听术,一边御剑而行,十分厉害,而且气力有余,从容不迫,令邬建十分的佩服。但是邬建心里在想,若是那位大汉是杀害“树爷爷”的凶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修为有多高,师兄若是遇到他,能都打得过他?最令邬建不敢去想的就是那名少女和大汉关系密切,是否也参与其中?若他们真的是凶手,那他们必然不是什么好人,怕不就是魔教的人也说不定,这么一想,邬建有些紧张起来。
在云上一直飞了半个多时辰,大概飞了五十多公里路途,也没有找到那两位踪影,这时施云云在后面大喊:“师兄,师兄,我坚持不住了。”
施华停在空中,回身飞去,只见施云云大汗淋漓,三混绫也是软趴趴的耷拉着飘在空中,施华只好罢了,说道:“如此速度,那人修为定不在我之下,我施展天听术与天眼术,虽然找到些蛛丝马迹,却一直追不上他们。”
施云云也松了口气,说道:“那我们回去吧,师兄你带我吧,我累得实在不行了。”说完用眼睛深情地望着施华,如同三岁的孩童祈求长辈的关心一般,让人疼爱之心泛滥。
施华似乎被感动了,摸了摸胡子道:“自己飞。”
······
回去倒是不急不慌的,施云云倒是也能坚持着抵达来福客栈的上空,按住身子悄悄地往下潜去。
李家的人安排了几人在后院等候,一看到施华等人下来,招呼一番便喊人去通知李掌柜的。李掌柜忙里忙外,听到来人通报,便问道:“几位仙师可逮住了什么人?”
通报的人没仔细看,李掌柜便匆匆忙忙地赶到后院,却只看见原来的三位仙师,不见有其他人被带回来,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上前问道:“几位仙师,可曾遇到凶手?”
施华摇摇头,李掌柜说道:“几位仙师劳师动众,不仅救活了树爷爷一命,又前去追凶,李家上下,真不知如何报答。”
施云云擦了擦汗,说道:“这有啥,我们可不要你们什么报答。”
李掌柜一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李家的财富虽然在琼城是赫赫有名,但是怕不会如几位仙师的眼。
“但是······”只听到施云云接着说道,令李掌柜的心又悬了起来,忙问:“但是什么?但凭吩咐。”
施云云莞尔一笑,说道:“你们来福客栈招待的贵客不少啊,来往多少穷人想进都进不来,以后你们遇到过路乞讨的乞丐或者流失在外的浪人,给口饭吃,就当是报答我们的恩了。”
李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这有何难,这有何难。”
施华看了眼施云云,说道:“师妹有心了。”
邬建也对施云云竖起大拇指,说道:“师姐高见。”
施云云登时扯起下巴,得意地说道:“那是!”
这件树妖的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虽然邬建三人对树妖并没有太大的情感,只是此树妖寄托人的情感思念,产生灵识,倒是第一次听说,以前都是听说妖物得道,无非得大机缘,食宝草,吞异果,又或饮龙血,生凤羽,甚至异变成异端而跳脱种类束缚,多多少少都是自然之道,是为天道。
如今人道而生妖魂,似乎与众多教义中所说的不符,令邬建颇为耿耿于怀,其中树妖又遇难,是为人祸,而非天灾,多少有些怪异,邬建有些不得其解。
在回清平山的路上,邬建问施华道:“师兄,你说为什么有人要杀害小小的树妖呢?它不曾外出,也不曾做过什么事情惹来仇家,我是真的不明白。”
施华回答道:“人杀鸡,狼吃羊,都是一念之间的事,不仅是由于心中自有恶意,或贪或嗔或痴,还因为强者与弱者本来就是一个没办法讲究公平正义的关系。”
邬建道:“正如修士和凡人?”
施华道:“对,正如修士和凡人,高手与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