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懿光决定帮自己家里的小道人找那个虚无缥缈的道之所在,可能正如她所说的施家没有十金,只能留下小道人帮他解决来作为偿还。附近的村民在施懿光的担保下,也都能接受一个外来的人,毕竟于家人对周边的佃户态度莫名的好了起来,还要多亏了外来的这个疯道人。
施大人自然能看出自己女儿的心意,只是自己病重,家中过于贫瘠,还担负着欠下的巨款,从来无人上门提亲,只能顺着施懿光,所幸那小道士看起来木楞,却不是所谓的真疯傻,经常与自己谈论一些学问经典,多是真知灼见,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多了几分乐趣与生机。
这年冬天,施大人撒手人寰离开了,临死之前攥紧了辛幼安的手,早早看出辛幼安不凡的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托付的话,只求辛幼安能力所能及保护她女儿的平安。
施懿光没有哭。
最后一夜他把辛幼安赶了出去看星星,自己一个人陪着父亲度过了人生末地。
她走马灯一样把自己和父亲跌宕的一生讲述了一遍。
第二日,施懿光照常忙碌,比以往更有干劲,更有活力,直到黄昏时,施懿光累的筋疲力竭时,抬头看了一眼盯着自己一天的辛幼安扑了过去,说了句“故事没讲完,阿爸就走了”,放声大哭。
人生早已苦痛如此,长夜漫漫不足说。
往后的日子里,施懿光带着辛幼安往返于田间各处,带着书籍走进家乡的大山里。
雍允还好,早已身处离合,可以不吃不喝,徐寒山在洗玉淬炼身躯真元,还做不到辟谷不食,两人便跟着施懿光进山顺便打些野味,犒劳自己的五脏腑。
施懿光和辛幼安对坐,摆出私塾里先生的样子,可辛幼安还是比她高了一点,看到有一块大青石,便自己爬了上去,重新盘腿开始说着自己的道理。
“我父亲生前在神朝为官,曾有幸看过当年苍梧山稷下学宫在神朝举行的一场论道,父亲对我说过一些便闭口不言,当时我在心气比较高,自己查阅典籍,求访名师,只能理解一点道理。我就一点点说给你听。”
“道,是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是禽兽无人造而自生,草木无人种而自生。”
施懿光看着一脸思索的辛幼安,以为是她说的太深奥,于是说:“就是说,道,是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
辛幼安似有所悟,却不知怎么说,一下子从地面上跳起来,不停的转圈。
林中蝉鸣鸟雀尽数息声,似乎在等着接下来两人的话。
徐寒山在一旁听着,自觉得真元停滞坠入沼泽,动弹不得,施懿光明明是凡俗之人,可这一番话在修道人耳中如同仙音袅袅,心湖域内池水中青白两道光芒不断翻涌,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挂剑木下,那个酣睡的剑仙身影突然眉头一簇,外界变动瞬间静止,两道光芒不甘地沉在池水底。
剑仙白衣上的黑色似乎更加向上攀去,已经到了半身的样子,似乎徐寒山根本看不见这样的变化,甚至不知道有这一位的存在。
徐寒山眼中恢复神智,急忙看向旁边,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拍了下雍允,雍允差点浑身力竭摔倒,清醒过来冷汗直流。
徐寒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雍允看向对坐的两人,颤巍巍地说道:“大道玄音,如蜜如毒。徐兄,咱们还是别听了,不然我们可能自行兵解了。”
徐寒山疑惑道:“施懿光只是凡人,凭什么做得到?”
雍允一副受挫的样子:“那只是在境界上,如果我感觉不错,若在‘道’的理解上,和施姑娘相比,我们才是凡人。”
自从这次之后,徐寒山和雍允还是会跟着一起上山,雍允尝试架起剑光,可无论如何都飞不出施家几十里。冥冥之中他们都能感觉到似乎走出幻境的钥匙,就在施懿光身上。
而所谓的“大道玄音”,徐寒山每次都会被心湖域的示警唤醒,所以并不在意,反而池水里的剑胆气和饮酒剑息,还有挂剑木上的十七年蝉在大道玄音作用下不断调和,洗玉境浑然一体,无法撼动。
又是三月有余,每日白日里施懿光带着辛幼安下田插秧,进山论道,十分惬意。
平静总会被打破,而打碎这一切的于登科,此刻正像条哈巴狗一样给人带路,走到施家门口。
身后一行八人仿佛是游览山川的游客,可身上气势浓厚,人未到,不经意间泄露的气息却能将一片片稻田压塌不起,一时间相邻几座大山中的野兽似乎有了感应全部离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逼近。
李三从施家屋子里出来,说道:“少爷,人不在,是不是......跑了啊?”
“于登科,别怪我没提醒你,人要是没了,大雍雍皇不一定能保住你嘞。”
说话者是八人中一名身着兽皮的女子,耳间缀着赤色小蛇,骑着一只黑色豹子,脖颈环绕着人的白色骷髅。
于登科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说道:“苗仙子,我.....我有办法!”
一名霞衣女冠,双手捧着一个浮尘,左右肩上有两片七彩纱巾,脑后金轮若隐若显。
她开口道:“什么办法,你确定有用?”
“我可以通过这里的乡邻,逼他们回来。哪怕那疯道人真铁石心肠,施懿光也也绝对不会的,他们二人关系不浅,如果施懿光回来,疯......那姓辛的肯定会回来的。”
一名白色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眉头紧紧,他大概能猜到于登科要做什么,不确定地说了句:“心思歹毒,有伤天和。”
为首的一人身着儒士长衫,似乎是平平无奇的儒门修士,手中一直握有一本翻旧的书籍看,此时抬头笑着道:“再仔细想想?”
和尚跌迦坐地,宝相庄严,背后一尊佛像虚影闪烁,和尚合十的双手朝着两侧放下,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疯狂。
合手祥和,放手杀人。
和尚笑着说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