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马萧萧苍草黄,西疆夜啼卷风霜。
此时,白川鱼酒意醒了一大半。
怎么,这个嘴巴像蚌壳一样不肯开口的齐爵爷,终于肯承认她与那中年男人相识了?还有那酷似自己的少年……
突如其来的承认,反倒让他有点不适应,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中年男人是一个黠面国人。
白川鱼眼中寒光闪动:“这么说,齐爵爷可有勾结敌国的嫌疑啊。”
齐月冰冷的神经似乎一暖,白屿,他是在提醒我不要牵扯到投敌叛国的话柄吗?
她望了望白屿的面容,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
不,那不是白屿,是白川鱼。
齐月深吸一口气,道:“大将军,此人名为吴潇,他……原本就是慧心国人,很久以前便是我的老师。”
白川鱼差点脱口而出问道:“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对你的老师情有独钟?”然而话到口边,又生生哽住了,哽得他喉头发痛,半晌才低声道:“那少年呢?”
少年?
齐月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苦笑——哪里有什么少年?
少年白屿,不过是异人推形所变化出来的一个幻影,真正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小屿,你不明白吗?
她只好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道:“那少年…….乃是异人推形所变化。想来这人有千变万化的异能——明日变个齐月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白川鱼咬牙切齿道:“可你明明……”
明明看到那少年就失魂落魄,被勾了魂一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以为本将军是傻子吗?!
齐月定了定神道:“这人变化的少年,就是我跟大将军所说过的,我走失了的学生。”
“!!!”白川鱼面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学生?因为你那个学生长得像我,所以你才对我……才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白川鱼顿时恨得牙痒痒的,恨眼前这个女子认人不清,非要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
他更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问这么挖人隐私的问题?明明知道问出的答案会让自己不爽,为什么还要刨根问底?
齐月接着道:“吴潇本就是我的老师,自然清楚我失去学生的心酸疼痛。他让推形幻化成……少年模样,原本就是为了让我分心犹豫。”
白大将军虽然头脑中“嗡嗡”作响,然而见齐月面上不可抑制的哀戚神色,不由又开始懊悔。
此刻白川鱼心底如同三九天浇了一盆冰水,彻彻底底透心凉;又如同一把遇水则燃的地狱之火,将他心头不甘心的烈焰瞬间点燃,熊熊业火瞬间烧得他几乎丧失了全部理智!
以致于,他对齐月关于吴潇的说辞完全没有深思,只想到这人与齐爵爷故旧相识,又是启蒙老师,对齐月一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哼,一个正常男人面对如此美丽又聪慧的女孩子,又怎可能不起一段男女之情呢?!
她在欺骗,她在掩盖!
她跟那个黠面国男人本就是串通好的!!
……你把我当傻子???!!!
思及此,白川鱼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阴冷,越笑越惊心,吓得齐月倒退了几步。
见他面目狰狞、神色狂乱,齐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那句话刺激到白川鱼了,连忙三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唤道:“大将军!大将军!!”
那白川鱼向她转过脸来,眼角寒霜,眼尾通红,而眼神却并没有对焦在齐月身上,只一边惨笑一边道:“你,你以为能骗得过我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你——”
原本一路照拂她的白川鱼此时如同变了一个人,鬼魅一般的阴鹜神色带着几分邪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颤抖着指着风中茕茕孑立的齐月,嚼齿穿龈一字一句道:“齐月,你太会骗人!”
现在的齐月被白川鱼此状惊得目瞪口呆,胸口剧痛之中,口唇动了动,断断续续挤出几个不成样子的词:“我……我只是想……大将军,你就是…….其实……”
齐月原本只是想多给白川鱼一些时间,能够想起一切。
谁知她用善意的谎言说出半真半假的事实以后,却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白川鱼大将军的神经——然后他就这样了!
越说越错,越解释越乱。
她终于慌了神。
“大将军!大将军!”
穿越而来的白川鱼原本早就失去了所有过往记忆,神志本就脆弱,而此时他忽然之间只觉无数画面重叠在一起向着他的脑子纷至沓来,冲破脑中层层迷雾,在他的世界里翻天覆地疯狂搅拌,天旋地转中让他眩晕恶心到想吐。
远远地,传来齐月微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声:“大将军!小屿!”
白川鱼的头更疼了。
他止不住那些冲进头脑的画面。
然而,这些信息对于早就没有记忆的他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同给没有图纸的工匠浩如沧海各式各样的石头和木料,谁也不知能搭出什么样子的城堡。
就当齐月见白大将军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心存幻想以为这样强度的刺激,怕不是白川鱼“记忆就要恢复”的前兆的时候,却只见白川鱼脸色铁青,强忍着要吐的感觉,一手颤颤巍巍支着自己的强弩铁剑,一手捂着脑袋,哑声道:“你,骗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