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一听白大将军发问，心中顿时一凉，果然这人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哪怕是在神识幻境之中得来的。
白川鱼的问题跟他本人一样直白而尖锐，逼着她直面这几日来郁闷不堪的记忆。
那幻境之中的中年男人能是谁呢？
她努力回忆，其实当日在那神识幻境之中，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吴潇。
这个名字蹦到齐月脑中。
她想到神识幻境中的那个中年男人，虽然看不清容貌，可那声音和语气不会骗人。若是连朝夕相处三四年的教授、老板讲话都听不出来，齐月怕自己真是个傻子了。
她愣了一愣，是周围这冷风吹得她太清醒了？还是周围这冷风吹得她有点冻麻木了？
怎么会是吴潇？吴潇怎么会在这个古代异世？这，这这这，也太狗血，太天马行空了吧！
热血一下涌到齐月脑中，烧得她可怜的大脑糊里糊涂，可内心直觉却坚定地告诉她：你没有猜错。
齐月的一颗心慢慢从狂跳又沉了下去。
冷静和理性从新回到她身上，不要急，开始分析可能性。
齐月确实是个内向而单纯的普通研究员，可是她不是傻子。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分析之后，她从以下事实得出如下结论：
上一世（咱们姑且称为上一世，也就是齐月穿越前的那一世），一切的事端都是从吴潇副教授无缘无故突如其来的昏迷不醒开始的。
她最后一眼看见吴教授，便是在办公楼下，见到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将他送上救护车，他的太太在一旁又哭又喊，整个现场极为混乱刺耳。齐月本能地避开了这样的场面，胆小怕事的她还是决定一声不响瑟缩求安宁。
然后弱小无助的齐月研究员就被郑所长抓来参加考察队，直接导致了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
只有白屿跟着她一起到了这个世界。
这么想想，一切都似乎是一个完整的闭环。完美到足以让人怀疑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脚本。
把所有的事都理顺了以后，此时齐月内心是崩溃的：我是不是真的傻，怎么就一直都没往阴谋上想呢？
直到昨天晚上的神识幻境之中，她和白川鱼见到的那个中年人，才让她对整件事有了怀疑。
那人自称是齐月的“老师”。
那人十分清楚齐月的来历。
甚至，跟那人在一起的，是“少年白屿”。
想到少年白屿笑意晏晏望着自己，而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别人安排的“虚构情节”，齐月浑身冰透。
这踏马的是什么世道？！！
欺负老实人吗？？
她忍不住在内心爆出一句很不合身份的粗口，被人耍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
再想想萨嘎兵站大堂里站着的白川鱼，一副无魂无魄的模样，齐月心里气到发苦。
真的是吴潇吗？老天爷派人来玩我们吗？！
这样异想天开的推理，让向来冷静的齐月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又在强大严密的逻辑下告诉自己不仅没有疯，而且清醒理智得很。
当然，在清醒和理智之下，齐月最怕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白川鱼低徊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爵爷既然不肯回答，那么，换一个问题——神识幻境之中的那个少年，到底是谁？与你是什么关系？……与我又是什么关系？”
白川鱼问完，自己心里也打了个突，我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有点不敢想。
眼前的齐爵爷在风中立着，好似一个雪地里的小兽，未知来方，又不知去处，好像跟这个世界全然没有联系似的。
白川鱼忽然之间有点害怕，生怕这个问题问完了，齐爵爷与问题一样消失在风雪之中，永远消失。
齐月冷得要死，然而头脑里依然发热。
白屿的问题如此尖锐。
然而，他自己好像全然回忆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似的。
虽然是无数次寄希望于奇迹出现：白屿说不定大概也许有一天，突然就会记起来自己的所有事情。可是这一次，齐月又失望了。
她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任寒风吹得身上的雪狼皮大氅翻飞，又带着身上的暖意呼啸而去。
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道：“小屿……大将军，你觉得呢？”
白川鱼愣一愣道：“难道这两人不是你齐爵爷的故人吗？”
故人？
齐月苦笑，你这个中二病少年才是我的故人好不好？
她想把一切脱口而出，可蓦然发现，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围捕和追杀，甚至吴潇派人三番几次在神识幻境里捉拿自己，早就打乱了她正常的生活轨迹。
此时此刻，再坦白自己是穿越人，前一世、这一世如何如何，在一个正常人听起来，似乎比任何一个谎言都更像是在掩饰撒谎——这个时代可没有二次元动画和网络小说，谁会傻到相信这么离奇的穿越故事呢？
哪怕编造一个自己是黠面国间谍的身份，都比“穿越人”可信度高好不好？！
齐月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拘谨和内向，已经让她错过了坦白最好的时机。
她咬了一咬嘴唇，直直望入他的眼底，回答道：“大将军所言不不错。这人确实是我的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