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的清醒来得如此之慢，又如此之快，在她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似乎就已经全然清醒了过来。
她望望眼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又闭上了眼睛。
我真是太难了！！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睁眼能看到白屿，可最怕的也是一睁眼会看到白川鱼。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明明……
白大将军一见齐爵爷睁开了眼，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爵爷扫了自己一眼，立即又将眼睛闭上了——这丫头是什么意思？本大将军长得就这么入不了眼吗？！
他刚要发飙，却只见这女爵爷又睁开眼睛望着自己，一副有想哭又想笑的古怪神情，更让他莫名其妙：本大将军长得难道还有什么内涵吗？！
想到神识幻境里齐月看着那个少年白屿的专注神情，白川鱼不由更加郁闷：世人都知道我百里玄戈白川鱼大将军俊美飒爽，怎么偏偏就入不了女爵爷的法眼？
这女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正在纳闷，只听王参将笑嘻嘻道：“爵爷醒了，这可太好了！我们大将军他守着——”
“王之奕！”白川鱼没好气道。
齐月看看王参将，又看看一边的小毛虾，最后目光还是定定地落在白大将军身上，半晌道：“大将军必是有话问我，齐月知无不言。”
白大将军原本还没有想好该从哪里起头盘问这个女爵爷，纷纷扰扰都在心里翻腾，搅得他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见卧榻上的那个女子睁开了双眼，他却只觉世界瞬时间清凉安宁，原本纷繁杂乱只剩下一片茫然。
齐月见白川鱼一时呆住，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只自说自话道：“大将军想要知道的不过是幻境中那人的身份。”
白大将军眼中眸光一敛，这女爵爷看似天真烂漫，心中却跟明镜一般通透，只望着齐月等待她的答案。
齐月垂下眼眸，又半坐起来靠在榻上，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说来话长。”
看着齐月坦然又有些为难的神情，白川鱼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句“太长就不用说了”差点脱口而出，甚至满脑子的烦乱心绪似乎也早就随着齐月下垂的目光飘到了远方。
金属球，中年人，推形，少年白屿，老师，梦境，神识幻境，黠面国，夜叉国，甚至这一趟冒险旅程，此刻在他看来已经不再是什么难解之题。
只要人活着，其余的……管他呢！
他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听到齐月冷静温和的声音道：“那人果真是我的老师。”
一个晴空霹雳，打在白川鱼的脑中。
“老师？”他有点不敢置信，楞了一下道：“你说‘老师’？那不是——”
那不是学堂里的先生的意思吗？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这一世白大将军的认知里，“老师”是一个在梦中得来的词汇，只有在自己的梦中的那个女人，才是“老师”。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梦中那个“老师”更亲密的人了。
齐月，跟那个中年男人果真是“师生关系”。
那，她对自己露出的纯真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那，她叫自己“小屿”的时候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难道是她的“老师”让她来西疆大军，安排他们见面的吗？
白川鱼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起来。
他想到了西疆大营里齐爵爷帐篷中找到的驻扎地图。
他想到了季鹰所说粮草押运一路上遇到的数次偷袭。
待他再抬起眼眸望向齐爵爷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光辉闪耀，只剩下冷漠而探寻的疑问。
齐月何尝不知道这话一出，以白川鱼的性格，必然会公私分明地怀疑自己与敌国有勾结。然而，她不得不说。
齐爵爷拉紧了身上披着的外袍，苦笑道：“此人乃是齐月极早前的师长，只是时隔太远，他又变化了形貌，我……我也是方才刚刚确认。”
不错。
那人就是吴潇。
上一世国立大学古代文化研究所的副教授。
她的传道授业恩师。
一切故事的起点，便是从她拜入吴潇门下做学生。随后才有了与白岚学长同窗，与白屿相识，又莫名其妙成了白屿的家庭教师。再后来的一切，最后的科考队、金属球……
齐月缓缓闭上了眼睛，上一世的一切记忆如海水一般冲刷着她的大脑。
这会儿她的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重锤猛击一般“砰砰”乱跳，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又似乎忘得一干二净。
白川鱼也似乎在体会她这番话的意思，半晌才低声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话一出口，白川鱼又后悔，这女人若是真的有异心，以她的聪明才智，只怕早就想好了几十套说辞来哄骗自己。
齐月的笑意更苦了，心里却明明白白：“大将军敏锐果决……必是能体会齐月一片忠心。”
白川鱼看着她，这女爵爷双眉紧蹙，又面色苍白，看似平静无波，可手指却捏着被角隐隐用力，一个个小巧玲珑的指关节都变得发白，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你…….”白川鱼开口。
王参将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只上前问道：“爵爷可是不舒服？”
齐月用力咬着下嘴唇，柔软而丰润的唇边渗出血丝，可这样的疼痛依然挡不住脑中剧痛，她有点绝望：年纪轻轻就得了偏头疼了吗？这古达异世的医疗条件能治得好吗？
见齐月脸色惨白，王之奕赶紧转向白大将军道：“大将军，刚才医兵诊脉不是说爵爷‘神志受损’？”
白川鱼胸口的金属球猛然一颤，将他的狐疑和猜测落到了实处：“爵爷可是在那幻境之中伤到了自己的神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