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鱼望望躺着一动不动的齐月,想到那中年人自称“老师”,这两个字从刚才开始就时时刻刻敲打着他的耳膜。
还有,那令人进入神识幻境的金属球,难道那个中年人也有一个吗?
他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齐月这姑娘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如果连接着前因后果、还要那个少年模样的自己来想,简直能把人的脑子撑爆!
他烦躁地挥一挥手,对王参将道:“你去休息吧。我好好想想。”
王之奕望了望齐爵爷似乎有些不安的睡颜,这时候也别无他法,只能祈求上天赶紧让爵爷醒过来。他见白川鱼彻夜守着齐月,当下不再担心,略行一礼,便退了出去。
白川鱼也是头痛欲裂,眼见王之奕走到了门口,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打算靠着墙闭眼休息一下。
没想到,王参将走到小石屋的门口,一条腿都已经迈出了门槛,忽然之间转过脸来,对白川鱼道:“大将军,你刚才说那长着大嘴巴的怪人,他叫推形?”
白川鱼眼一睁,皱眉道:“怎么?”
王之奕又把腿从门槛外面收了回来,略有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笃笃笃”敲门声,小毛虾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大将军,王参将,伙夫兵让我送点心过来。”
王参将将小毛虾放了进来,这才有一丝笑容,道:“你小子这么晚不睡,跑伙房做甚么?”
小毛虾端着个大瓦钵进来,顺手在桌上放了两双筷子,又从随身挎囊里摸出两个干净的空碗,放在桌子上摆整齐了,这才轻轻瞟了一眼卧榻上的齐爵爷,低声道:“我,我睡不着。”
白川鱼看着小毛虾最近都熬瘦了的下颌和闪亮的眼睛,想着齐月向来疼爱小毛虾,自己不论什么时候对小毛虾举手要打,都被齐爵爷拦住,不由又有点丧气,只对小毛虾道:“爵爷不是说你在长个子,需得多吃多睡才长得高?”
王参将连忙凑过来道:“可不是!你赶紧去睡!”
小毛虾望望齐月,望望叔叔,又望望白川鱼,期期艾艾不肯挪脚步。
白川鱼长叹一口气道:“过来,吃点夜宵再回去睡。”说着,将面前的碗和筷推给小毛虾,又指着桌上的另一副碗筷道:“之奕,你吃吧!”
王参将刚要推辞,白川鱼已经将筷子塞在他手上道:“你吃吧。我没胃口。”
王之奕看了看白川鱼大将军,此时屋内炭火涌动,又有油灯闪烁,却能清晰地看到白大将军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颊几日间又消瘦了不少,眼眶下带着青色阴影,不由叹口气。
这个齐爵爷,真不是一般人啊!
桌上放着的夜宵,是一锅热乎乎的面条,伙夫兵也许是给小毛虾缠得没办法,只将今晚剩下的烤肉和野菜煮了烂糊面条,夜晚吃起来倒是有汤有水有肉有面,寒夜里最好的食物。
小毛虾到底年纪小,很快被面条吸引了注意力,盛了一碗坐在桌子一角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白大将军见他吃得香,这才回过头来问王参将:“之奕,你刚才说那怪人叫推形,名字很熟悉?”
“噗——”小毛虾一口面条喷在桌上,“咳咳咳”地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白川鱼反应快,下意识一缩,半分没有沾到衣袖。
王参将就惨了,正坐在小毛虾对面,被侄子喷了个正着,气得大骂:“你个混小子!你是给老子来找不痛快了吧?”
小毛虾捶胸顿足地咳了半天,这才缓过点劲儿来,道:“不是,白叔叔、叔叔,你们刚才说推形?”
王之奕正待让他“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白川鱼眼睛一亮,问道:“小毛虾,你知道推形?”
“四宇之大,异人无极。千形万态,意幻推形。”小毛虾喃喃道,“爵爷给我说过的一本奇书里有这句话,她说以后咱们会把那本书当做神话小说来看……白叔叔,什么是神话……小说?”
白川鱼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神话”“小说”,可他下意识地觉得齐月懂得的东西自己不应该不懂,因此板着脸道:“既如此,爵爷有没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毛虾想想道:“就是说这世上千变万化奇异奥妙的事物极多,我们做人不能用局限的眼光看待无限的世界。还有……还有就记不得了。”
说起来,小毛虾还算是个听话的学生,齐月无意中跟他说的话竟然能记个七七八八,也算是聊慰师心。
白川鱼一听小毛虾的言论,当时就想起这二三十天以来所见所闻,全然超乎自己的想象,可不就是“千形万态,意幻推形”吗?而其中奥妙细节归根结底还在那神识幻境之中所见的中年男人。
若说齐月无心之言印证了这个怪人名字的来历,那么,给这个巨口怪男起名字的人,大概率应该是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他跟齐月又有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想到这个中年人在幻境之中,意图说服齐月,投靠于他——白川鱼又有些郁闷,这齐爵爷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么?
王参将正在“唏哩呼噜”喝着面汤,白川鱼忽然间耳尖一动,扭头望向身后卧榻:“爵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