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刃神君万里马指着洛阳剑向随行童子道道:“这孩子是中了苗疆毒门的蛇涎气,我已替他灌下九天芝液,大概两个时辰之内便可以醒来,你将他抱到前面的那幢石屋里去,跟人借宿一宵,等着我回来!…”
剑心躬身听命,百刃神君沉吟一下,又道:“对了,你把刀心,琴心一起带去,务必尽全力保护这孩子,不许他受到别人的伤害。”
当他看着剑心眼中有疑惑之色时,淡淡道:“本来我该以本身真力助他躯除体内之毒,便是我必需赶去赴宇文天之约,不能消耗真力,也不能等着差别他有关於洛阳雄飞之事…”他深吸口气,脸色严肃的道:“我不知道过孩子跟血婆峒主有什么仇恨,但是隐隐可以感觉到我这次和宇文天较技之事颇为危险……”
剑心道:“神君,既是如此,那么找等更应该随行在侧,以免……”
百刃神君傲然一笑道:“老夫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尽管我晓得宇文天设下埋伏,我也不会畏惧于他,你和刀、琴二童只要尽力保护那孩子便行了,不必替我担心……”剑心还待说话,可是一看百刃神君的面色,不敢再说下去,连忙躬身道:“是,神君。”
百刃神君目光一闪,望着那站在敞轿旁的琴、刀二童子,道:“你们还不快把这孩子放在轿里带去石屋?别让他冻着
了。”
那站在右首,身上背着一柄钢刀的童子道:“神君,可是你老人家……”
百刃神召朗笑一声,道:“宇文天老鬼总是说我架子太大,出人都要乘轿,老夫这次就偏偏走路上山,你们不必惊奇,老夫的轿子,这孩子是可以乘得…….”
他望了洛阳剑一眼,继续道:“你们跟随老夫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但我仅仅传授你们一些小巧功夫,并未以衣钵相传,这因为你们的资禀都不够之故,而这孩子的资质之厚,天性之好,颇使老夫欣赏,是以说不定他将成为老夫传人,你们对他要好好的照顾,以免他受到暗算,辜负老夫一片好心。”剑、刀、琴三童齐都躬身应道:“侍童们敬领神君之命!”“好广百刃神君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
剑心抱起洛阳剑,将他放在敞轿上,然后吩咐道:“我们走吧!”
百刃神君突然道:“且慢。”
琴、刀二童扛起了轿子,刚刚欲待向那一排石屋走去,一声百刃神君之声,连忙止步。
百刃神君万里马侧身吩咐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贞子,道:“斧心,棋心,你们把这三箱兵器搬到骄上去,也一并交由剑心他们带到石屋去。”
那名为斧心、棋心的两个童子愕然道:“神君,你老人家……
百刃神君豪迈地一笑,道:“宇文天说老夫仗着聪明,以百刃对付他,所以他每次都遣憾未能击败我,其实他的心中已认为我无论拳剑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仗著多种技艺才与他打成平手,今日老夫就要让他看看这失传武林百年之久的御剑之术,要使他败得心甘情愿。”
剑心道:“可是你老人家…”
百刃神君沉声道:“不必多言,老夫自有主张!”
斧心和棋心不敢多言,托起摆在地上的铁箱,将之放置於敞轿上。”
百刃神君看到他们齐都面现忧色,不禁笑道:“你们难道还不信赖老夫的武功吗?走走!”
剑心不敢再多言,对琴心和刀心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向着石屋行去。”
百刃神君望著他们走出老远,方才移开目光,对着站立在旁的斧心、棋心二童道:“我们也该走了!”
沉沉的暮色里,他们一行三人,向着冷梅谷里飞奔而去。
山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起了白雾,白雾从谷里林间片片飘起,很快地便己弥漫整个山间。
百刃神君停住了脚步,回头道:“你们把千里火点上。”
两点火光在浓浓的雾里只闪现出蒙蒙的光影,百刃神君万里马凝目望去,尽管他已练成了虚室生白的眼力,在这大雾里,也仅仅只看清楚八尺以内的环境,太许之外的一物便看不清楚了。
他凝日望了望四周。只见自己是处身在一条延伸而上的山脊上,蒙蒙的灯光映照下的雪地,是一片晕黄色,那混沌不清的雾里,好似潜藏着许多不知的陷阱,等待他跌落进去。
他的目光从斧心和棋心两人面上掠过,只见他们齐都凝射出一种骇惧的表情。
那种骇惧乃是人类自古以来,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本能,可说是没有一个人处于这种冥晦不清,混沌未开的蒙蒙黑暗里,不会不从心底发生骇惧,更难免这两个童子会害怕了。
百刃神君凝望着那两点蒙蒙的火光,在这大雾初起的时
候,万籁惧寂,没有一丝声息,他突然地觉悟出一个道理来。
他暗暗忖道:“人类之所以畏惧死亡、畏惧黑暗,原因便是在于他畏惧那份未知,人对于即将投入的陌生总是害怕的,所以只有两种人才不怕死,一种是深受死亡的人,另一种则是凭着一时热血的冲动,才贸然奔向死亡……”
厚想之中,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心灵与天地相通,自己的呼吸与山风的气息相通,宇宙之大,沙粒之小,在他眼里的价值也仿佛相等,他已浑与天地融为一体。
在这一刹,他的脑海中似乎领略到一点什么,可是意念才现,却又立即象是子夜里穹空的一道闪光,乍闪即灭。
他知道自己在十年前与金甲神魔宇文天在黄山绝顶对成平手之后,曾经遭到对方的讽刺,认为他的能够不败,是因为以多为胜之故。
当时宇文天说道他虽精百刃之艺,却无一样可称绝顶这句话时,使他受到很大的刺激。
因此,在黄山之会后,他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斗室之中,沉思良久,结果便痛下决定,精研百刃之中最为艰难的一门剑道。
十年来,他的苦心没材白费,独自领悟出失传武林百年之久的御剑之术,也练成了剑罡。
因而他这次来祈连应十年前的宇文天所约,是满怀着信心而来的,他认为凭着自己的御剑之术,必然可以在这一次击败宇文天。
可是在这一刹,他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一种特异的情绪,脑海里出现了电光一闪的感触。
他不容自己稍有松懈,急忙运用心智去追捕这乍闪即没的印象,但那犹如逝去的春梦,已经了无痕迹,不知它从何来,又从何去。
百刃神君嘴里喃喃地道:“一个人若与天地相通,他处身于天地之中,那么又有什么兵刃能够伤得了他呢?到那时他根本不需计较于何等兵刃,何种招式,随手发出的招式便是与天地至理相通的绝学....”
他原先还以为自己已经深人剑道的最深堂奥,在这一刹那,他却才发现自己只不过站在剑道奥秘的门外,甚而连这一道门都还没有被推开。
他自然而然的默然坐了下来,盘坐在这大雾之中,积雪的山脊上,不住地深思着,想要找出启开那座大门的钥匙,以便一窥天地之奥秘,进入剑道最深处。
站在他身旁的两个童子,手中各持一枝千里火,正在骇然回头,紧紧的跟着万里马。唯恐失去了依恃之时,突然见到万里马竟然就在路上盘坐下来。
他们相互望了一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唯恐趴离百刃神君过近,而打扰了他的情绪。
他们跟随万里马七八年之久,一直都随待左右,当然晓得万里马为了沉思武学上深奥的道理时,经常一坐便是几天。但他们却没想到万里马在赴约这时,好生生的走在路上,又突然盘坐在这雾中的雪山上。
斧心和棋心又对望了一眼,面上齐都浮现一丝莫可奈何的苦笑,他们深知万里马的个牲,沉思之中绝不容许什何人打扰的,是以连话也不敢说。
就这么默然站立,好一会,四周的雾渐渐散去,但是夜色深浓,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分了。
斧心等得不耐烦,悄悄走到了棋心身旁,附在他耳聋道:“棋心,我们要不要唤醒神君?”
棋心道:“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叫他?”
斧心道:“可是他老人家跟金甲神魔,约好在子夜之际相见,此刻恐怕快要到了…”
棋心道:“我想没有什么关系;神君他老人家此刻在沉思武学上的问题,我们若是打优了他,害他灵思不专。岂不是糟糕,所以我们还是等着吧!”
斧心道:“但是他老人家跟金甲坤魔的约定时间!”
棋心道:“他们这是死约会,不见不散的,金甲神魔见到神君没去,他也得在那儿等着……”
他话声顿了顿,道:“斧心,咱们来下一盘棋怎么样?”
斧心白了他一眼,道:“我跟你一样是个棋迷?只要一天不下便觉得手痒了,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
他的话声未落,已断得万里马长叹一声,道:“唉!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了,我还是别去想它吧!”
斧心和棋心两人吓了一跳,已见到百刃神君自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方才盘坐于地,手里一直抚着那半截断剑,预备在一有所得之时,立即把握那一刹的灵感,引剑而起,自创绝学。
岂不知他沉思了许久,却是思路愈来愈是复杂,有如步入了迷宫,到后来简直不晓得该如何着手才行。
他深知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住那一刹灵感涌现的机会。”此刻已经钻进绝地,若是继续往下沉思,那么便可能陷在里面而不能出来,直到竭尽智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