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只觉胸中的热血一阵沸腾,血气上涌,几乎又将吐了出来。
他赶忙吸口气,抑了下激动的情绪,然后撕下一片衣襟,将这银针包了起来,放进怀中的布囊里。
缓缓地,他俯身抱起父亲的尸身,也就在这时,他又发现父亲肩胛全部碎裂,在破裂的衣衫绽开之处,露出有如泥浆般的烂肉和碎去的白骨。
洛阳剑全身一阵颤抖,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他的喉骨上下挪动了一下,终放“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他心口的悲恸,真是无法可以形容,若是他的意志不坚强的话,那么他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可是他到底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的全身虽然在颤抖,他的泪虽然在流着,但他却被燃烧的复仇意志所激励。
他茫然的望着穹苍,喃喃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抱着洛阳雄飞的尸体,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缓缓的沿着山道,斜斜的往冷梅谷行去。
在他的身旁,大黑垂头丧气的跟着,似乎它也感觉到老主人已经逝去,或许它受了那股凄凉的气氛所影响,已丧失了平时那份活跃,甚至连吠叫都没发出一声。
就这么一人一犬,缓步而行,在白雪覆盖的山道间缓缓行向冷梅谷。
洛阳剑几乎完全在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行走着,他的整个思想都被怒火燃烧,整个意识都已停顿。
此刻,若是有人触及他的肌肤,必然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手脚比雪还要冷,好似他的血液已经冻结,全身已化为木石……
他机械似的一步步行走,终于走到了冷悔谷里。
他缓缓的跪了下来,将父亲的尸首放在雪地上,在他认为父亲一生深爱梅,那么此时就必需将父亲安葬在冷梅谷里。他也没想到要去找什么东西来掘土,他只跪在那儿,用两只手机械似的挖着雪……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结结实实的,连一点东西都装不进去,又仿佛非常空洞,可以容许他想起许多许多的事情。
但是他所想到的事情,却是如此的混淆不清,其中杂有父亲的宠爱,母亲的出走,甄紫燕的娇笑,獒犬的嬉戏……他挖着挖着,突然觉得那一切一切都在脑海里回旋起来,许多张面孔,夹杂在往事的回忆里交替出现,不住地旋转、旋转…
渐渐天地也似乎在旋转、摇幌、巅摆……
洛阳剑跪在地上的身形不住地摇幌,他的意念已经混淆不清,随时都能够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犬吠声传来,紧跟着三条獒犬飞快地自冷梅谷奔了进来。
它们一齐奔到了洛阳剑的身边,绕着他不住地打转,其中一条獒犬的嘴里尚自衔着半截面轴。
洛阳剑重重地摔了下头,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使自己的神智不致混淆下去。
他暂时抛下脑海中惨踊的记忆,凝聚心神在这三条獒犬身上。
因为他看到它们绕着他身旁不住打转,那种焦燥不安与畏惧某些事情的情绪,使得他非常奇怪。
他自小便与这些獒犬相处在一起,对於它们有如自己的兄第一样的了解。
他自然晓得这些獒犬体内尚残留着野性,那种剽悍凶残的野性使得它们不畏惧任何野兽,从来都不会露出如此的神态。
但是此刻,它们却似乎在畏惧中,那种恐惧的神态,使得一直默然伏在洛阳剑身后的大黑悚然耸起背毛,飞快地站了起来。
洛阳剑看到大黑两目圆瞪,嘴巴张大,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副威猛之态,凝视着冷梅谷口,在为自己警戒,他不由微微一笑。
其余的三条獒犬,也似平受到了大黑的鼓舞,全都忘掉了畏惧,一齐站在洛阳剑之前,向着谷门凝望,等待着那即将来到的车或人。
洛阳剑心中感到非常安慰,尤其在此时,他觉得茫茫的天地之问,知己己没有任何亲人,而这些獒犬却为了他的安全,而面对着它们所惧怕的敌人。
他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使得它们畏俱,但他可以料想到,那必是强有力的敌人……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这一丝笑容有似阴霾的天气里从阔云后,露出的一抹阳光…….
他拾起那只獒犬放在他身旁的半截画轴,然而站了起来凝目望着谷口,等待着那即将来临的“敌人”。
可是等了一下,也不见将人进来,更没有看到其余的两只獒犬。
静船的等了一会,洛阳剑忍不住发出一声召唤獒犬的呼叫。
呼叫之声在谷里回荡着,好久好久方始歇落。
洛阳剑等了一会,依然没有任何人进来,他拿起手里的半截画轴望了望。
方才他的整个情绪都停留在一种迷茫而悲恸的混乱感觉中,只是突然被那三只獒犬的恐怖之态所惊,而抛去心中的悲痛,全副精神去迎接即将来到的敌人。
洛阳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只獒犬为他所衔来的是什么东西,此时随意一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睛暗惊呼道:“这不是爹爹经常拿出来观看的那幅画吗?”
顿时,他忆起了往事,洛阳雄飞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时,便拿出这个画轴观赏,并且还时时发出叹息声音,可是一见到他,便立即将画轴收起来……
他曾经许多次询问父亲,可是洛阳雄飞却没有回答他的询问,他记得,他听得最多的答复是:“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总有一天你会了解的……”
洛阳剑一想到这里,不由浮起一丝苦笑,暗自思忖道:“他老人家总以为我小,可是却不能等到我长到足够时,便弃我而去…”
他望了父亲的尸体一眼,只觉心里一阵抽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喃喃道:“这都是怪我不好,我若是不跟白薇薇啰哩啰嗦的话,又怎会连父亲他老人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从他老人家死时的情形看来,他必然将许多的话要跟我说,但是他却看不到我……